《落花成冢，此情不过烟花碎》龙雪灵

9、离开

　　到了晚上的时候，叶楠还没回来，青瑶想，他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叹口气，青瑶随便装扮了下，便悄悄出了叶府。
　　从昨晚开始，青瑶就一直隐隐觉得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心里就是觉得不安。出了叶府她也只是随处走走，心里闷得慌，却又不知如何排遣。忽然她眼前一道人影飘过，青瑶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待到人影消失，她才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幢庭院里。这地方……青瑶蹙眉，该不会是……玄茹艳的住处？
　　青瑶想起白日的时候，易了容的玄茹艳在夕谷现身之后，用移形幻影之术躲过了她的跟踪，现在又为什么主动来找她了呢？想着她就进了屋，可屋里并没有人。青瑶倒没有在意，自己坐下来，倒茶喝，仿佛这里是自己的家里一样。突然她听见帘后传来一声叹息，回头去看时，却并没有看见有人。青瑶蓦地掀开晶帘，仍然什么人也没有。她疑惑地转身，却看见玄茹艳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玄茹艳冷冷地问。
　　“就是你说过的那些。”青瑶蹙眉看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哦，是吗？”玄茹艳只手抚额，片刻之后又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嗯？”青瑶没有懂她的意思，一脸茫然。
　　“断情崖。”玄茹艳没有在意她的失神，解释道。
　　“跟你之前的结果一样。”青瑶耸耸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你们”，然后就有些赧然，这就是说，玄茹艳已经知道她和叶楠的事了。不过以玄茹艳的性子，会知道也是不意外的吧。
　　“你不用觉得歉疚，反正我和叶楠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若是你们能够安然在一起，我也会为你们高兴。”玄茹艳不在乎似的说。
　　“若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青瑶苦笑，很快叶楠就会查到叶倩如就是叶如云，他也就会知道是玄茹艳杀了他的父亲，而她，还帮着玄茹艳瞒了他那么久，依叶楠的性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原谅她。
　　“你觉得，叶如云该死么？”玄茹艳忽然又问道。
　　青瑶诧然看向她，她说的是“叶如云”而不是“叶倩如”，这说明了什么？她已经放下仇恨了么？
　　“你不用那么看我，”玄茹艳明白她在想什么，摇摇头道，“只是，若我不是玄家的人，我还有必要为他们报仇么？”
　　“你怎么会不是玄家的人呢？”青瑶不明白玄茹艳为何会如此想，她还不知道裴馨瞒了玄茹艳玄君泉未死的消息，以及玄家的女子不得习武的家规。所以她实在是不能理解玄茹艳。虽然她也知道裴馨对玄茹艳极不好。但那毕竟还是她的母亲。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玄茹艳揉揉眉心，现在她想起来就觉得当初自己太鲁莽了。若是她早一些知道裴馨没有告诉她的那些，就不会是如今的状况了吧？可是，裴馨没有给她机会。脑海里有什么一闪，玄茹艳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她果然不是她的女儿！从江南到洛阳来的一路上，玄茹艳就一直在思索叶如云是否真的该死。这一路上她也听了很多人对叶如云叶盟主的赞赏和钦佩，以她自己对叶如云的调查，他也确实是一个称职的武林盟主，只是，可惜他现在连死活都还不知道。
　　“这……”青瑶还是不敢说出她的想法来，她现在已猜不准玄茹艳的意思了，不愿意就这么说出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我做错了。”玄茹艳无所谓似的说，她现在也后悔了，更何况青瑶这个局外之人。“好了，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了，我现在找你来，是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玄茹艳说着，从室内搬出一个盒子来。青瑶一见脸色就变了。
　　“反正我迟早是要死了的，若我回不来，这把剑就交给你了。”玄茹艳没有打开盒子，但是青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要去干什么？”青瑶不可置信地问。
　　“三天之后，我将昭告武林，是我杀了武林盟主。”玄茹艳笑，“我只给自己三天时间，若还是找不到叶如云，那么，我就为会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怎么可以！”青瑶震惊，“你会死的！”若是整个武林都知道是她杀了叶盟主，那她必死无疑。她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整个武林呢？
　　“我早已决定，你不必再多说什么。”玄茹艳丝毫不在意她说的话，反正她已经豁出去了，会有怎样的结局她也不会在乎了。
　　“我会帮你去找！”青瑶坚定地说，整个断情崖她们都翻遍了，就是没有叶如云的踪迹，那就一定是被什么人给救了。只要找到那个人，叶盟主的下落就不是问题了。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玄茹艳拒绝她，她又何尝不知道青瑶是怎么想的，只是她不想借他人之手。叶如云定是被人给救走了。不论是被谁救的，她都一定会查出来。
　　“可是，为什么会是我？”青瑶问，明白玄茹艳固执的个性，知道自己再也劝不了玄茹艳，索性放弃。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玄茹艳会把绝情宫交给她。玄茹艳端出来的盒子里，放的是玉女绝情剑。谁拥有那把剑，谁就是绝情宫的宫主，裴馨曾经说过。
　　“你又何必装傻，裴馨不是早就打算把绝情宫交给你的吗？”玄茹艳又是那样的笑，青瑶看在眼里，只是觉得难过无比，却又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原因。“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你……”青瑶没想到她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所感觉。
　　“你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裴馨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玄茹艳回忆当初，那时的她只觉得裴馨有多么的好，她的话也从来不逆。可是结果呢？她又把她当成什么？“她的所有意图我都能发觉，她首先把你带回来，我就已经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可惜，玄茹艳能看清她的所有想法，唯独看不清她为何要那样对她？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可是……”青瑶还是不解。
　　“她要利用我，自然要许以重利，而绝情宫，就是最好的利益。”玄茹艳冷笑，她再也不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裴馨的女儿，只是把她当成自己曾经的主子。反正，她于她，没有一丝亲情。“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玄茹艳说，挥了挥手。
　　“玄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青瑶正要回话，却从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对玄茹艳说道。是玄君泉的师弟段凌飞，但是青瑶没有见过，是以不认识他。段凌飞见到青瑶，也是愣了一下，他也没有见过青瑶，也不认得。“这位是？”
　　“你先去休息好了，不用管我。”玄茹艳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段凌飞倒也识趣，没再说什么就又出去了。“他之前救过我，然后就认识了。”玄茹艳向青瑶简单解释，“你也该走了，这么晚了。”
　　“你，好自为之吧。”青瑶咬咬唇，说道，然后也就出去了。但是，回了叶府她仍然还是睡不着。玄茹艳的决定无疑让她更加烦躁，她从未想过要接手绝情宫，尽管她知道裴馨曾经是有这个意思的。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青瑶远远看见叶楠怒气冲冲地走进清苑，忙迎上去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叶楠扬着手里的信笺，怒问青瑶道。
　　“什么？”青瑶拿过信笺，还未打开，就已先愣住了，上面是玄茹艳的笔迹。难道说，她已经昭告天下了？想想距上次与她见面，已经过了三天了。忙打开来看，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玄茹艳果真不要命了么？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叶楠仍然怒气未散，紧紧抓着青瑶的手。裴馨是原来江南玄庄的庄主夫人，玄庄被灭，她则失踪。如今要为玄庄报仇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她死了，定然是与她有关的人会完成她的遗愿。而玄茹艳是她的女儿，自然义不容辞。青瑶曾师从裴馨，说不定杀他父亲，她也算了一份！
　　“叶楠，你听我解释！”青瑶急急说道，唯恐他误会了她。可是真要她说什么，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叶楠十分无奈绝望，原来他那么深爱的人，竟然会杀了他的父亲！原本还以为有青瑶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他重新开始，可是结果呢？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也瞒了他那么久！这个世界，还有人值得相信吗？
　　“叶盟主还没找到，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叶盟主找到吧。”青瑶不敢直视他，说着。
　　“怎么，不是在玄茹艳那里么！”叶楠冷冷地说，他此刻的心情怎能用绝望就可以形容得了，他最爱的人杀了他最敬仰的父亲，而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明明知道，却还瞒了他那么久！
　　“当然不是，叶盟主掉下断情崖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玄茹艳也曾派了许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青瑶蹙眉，乞求地望着叶楠，“玄茹艳也有她的苦衷，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对她？”她明白此时的叶楠有多么痛苦，但是，玄茹艳又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对叶楠是不公平，可是，在这两个她所爱的人中，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苦衷就是杀我的父亲，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叶楠怒视着她。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么多年，她是怎样过过来的，她也是不得以啊。更何况，叶盟主现在生死未明，我们不是应该先去找叶盟主才是吗？”青瑶急忙解释，希望他能暂时不要去想玄茹艳杀他父亲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真的失踪了？”叶楠眯眼看了她一眼。
　　“玄茹艳肯定是没有找到，才会昭告天下是她杀了叶盟主，否则，她若是找到了，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救叶盟主的。”青瑶急切说道，唯恐叶楠不信。
　　“不是她将我爹打下崖的吗，又怎么会救他？”叶楠才不会相信。
　　“她以前一直放不下仇恨，所以才会执意去杀叶盟主。可是，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后悔了。”青瑶轻声说。
　　“……”叶楠不禁想起灭玄庄的是叶倩如，而家父……就是曾经的叶倩如。就他调查，确实是如此。但他也是实在不能相信，人称仁义之侠的父亲，竟然会灭掉玄庄。会不会，不是他呢？若果真如青瑶所说，父亲现在失踪了，这一切，又有谁能告诉他是怎么一回事呢？
　　“玄茹艳曾说过，叶盟主曾经亲口承认玄庄被灭一事。”青瑶看着叶楠，有些不忍道。叶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青瑶也没打扰他，就静静地在他身边陪着。“你要去哪儿？”青瑶看着走出去的叶楠，蹙眉问道。叶楠停了一停，也没说什么，还是走了出去。青瑶本想拦住他，想想却还是没有那么做。他也需要时间的吧，来消化这一切。
　　看着叶楠的背影，青瑶心里充满了一些说不清言不明的东西。她爱他，却也确实瞒了他。可是，那些事，又要让她怎么说呢？面对两个她那么爱的人，不论说什么，对他们都是一种伤害。
　　而她宁愿，那些伤都在她的身上，而不要伤害到他们。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叶楠走后，青瑶倒也不排斥吃、不排斥睡，每天过得像平常一样，可是人却还是渐渐瘦了下来。她每天除了正常的生活，就是呆呆的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的花发愣，或者将落花收集起来，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阴干，然后用一个木匣子装起来。若是看到被风肆虐的凋零的花，她会流泪，偶然不小心捏碎了花，也还会心痛得流泪。以前她从来都没有哭过，可是这短短的几天里，她却像是要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一样。任何人都劝不了。叶楠也一直没有回来。
　　一天晚上，她也照常坐在花园里，看着花发愣。明天就是玄茹艳所说的去夕谷的日子了。届时整个武林正派都会要杀了她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已经阻拦不住了。即使在叶府里，她也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那些武林正派是绝不可能放过玄茹艳的。她该怎么办呢？明日，叶楠肯定也会去。那个时候，青瑶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而她，是否要去呢？
　　青瑶蹙眉思索着，冷不防背后一阵风刮过。她立时转身，看见一道身影消失在树影里。那个人，是玄茹艳？青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看见她，倒是愣了一下，也没有追过去。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哪里还有玄茹艳的影子？又坐下来，青瑶猜测玄茹艳为何要来叶府，是要提醒她么？还是，是来找叶楠的呢？青瑶摇摇头，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玉心了，不能再设身处地的站在玄茹艳的位置上来思考。她也猜不出玄茹艳为何来叶府。
　　蓦然头脑一阵眩晕，青瑶稳住身子，是千花散！她看着玄茹艳消失的方向，不禁蹙紧了眉。玄茹艳来这，就是为了要给她下药么？她不希望自己去夕谷？千花散是玄茹艳集万千花朵的花粉，研制出来的一种迷香，无色无味，也没有解药，不会置人于死地，只是会晕上几个时辰而已。
　　青瑶还没站起来，就已经浑身发软，她勉强支撑着，回到房间，却最终还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