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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   陈宗锦又一次住下了。不过这一次角色调换,凌语宸好像成了那个寄居篱下的客人。

      她猜测陈宗锦继续住在这里除了他说的原因外,应该最主要还是他个人的安全问题吧。她隐约觉得他不太能抛头露面或者说,太过张扬。就是说,自己这地方,算是个比较安全、不被人住意的地方,危险也小得多。

      开始时,她也兴奋地期待过——陈宗锦,对自己,多少有点不一样的。然后,她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只是把她当成,这段特殊时期,填补空白的、排遣寂寞的发泄对象。了解他?进入他的内心?似乎是痴心妄想啊。

      陈宗锦的变化很大(或者说,其实没有变,是她一直不了解),对她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形象幻灭。她后来无数次嘲笑自己的幻想,连并那天晚上他强要自己时,某个瞬间闪现的温暖和永恒的渴望。她每忆及此,都羞愤不已,恨不得抓起什么东西摔碎。

      归根结底,他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好相处的性格。如果他本来就是阴鸷难测的性格,那么之前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现在,他情绪瞬息万变,她一不小心就能惹怒他。

      凌语宸头几天曾试图缓解那种微妙的阴云,化解彼此“新型关系”的尴尬。发现陈宗锦毫不在乎地践踏她的尊严和感情后,她自嘲地收起那些流露感情的表达。她小心翼翼地保持表面的平静,煮饭做菜,与他分坐在餐桌两端。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上班下班。

      她想过换地方住。但再租别的房子,寻租和搬家又很麻烦。况且这是她住了两年的地方,凭什么因为别人的过错(没错,陈宗锦很自我,很无耻很霸道,无端插手别人的生活),说搬就搬,让自己麻烦不堪呢。同时,她也觉得事情又不是换个住处就能解决的。

      也只能照现在的样子继续了。

      自从那天之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需索,也不作解释。凌语宸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情爱、期待、愤怒、不堪、羞辱、堕落、恐惧,哪一种感觉的成分更多,更真实。但由不得她多想,生活像疾速前行的滚轮,停止不下了。

      就这样,生活一下子变质了。因为他是坏人的关系吗?把以前随波逐流的自己,一下子拽落深渊,带到更加深刻和脏乱的世界里去,永远也没有得到救赎的可能了。

      一个恍惚,切菜的刀划破食指。白净的皮肉翻出,紧接着,红红的血丝汇聚成一滴,落在砧板上,晕染开,艳红如花,又迅速败落。她把刀放下。拧开水一遍一遍把不断渗出的血丝冲去。

      突然流出泪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会呢?

      这一段时间,陈宗锦白天不知道忙些什么,晚上有时回来很晚,有时彻夜不归。但今天,他特意打电话吩咐晚上回来吃饭,语气里是少有的温柔,最后一句“乖乖等我”让她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门铃响。这么早就回来了?他没有带钥匙吗?

      踢着拖鞋跑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没有人影。有时候他是会故意让她来开门的,然后用冰凉的寒气围困住她。再嘲笑她一副小妇人的殷勤样子。这一次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捉弄自己。

      她转动把手,拉开门。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很漂亮,很知性也很有女人味儿。先天的优越条件,还有后天的优越环境所能造就出来的,那种优雅深入骨髓。其实她年龄不一定比凌语宸大,可是那种沉稳和聪明的样子,让人心里敬畏。

      “你找谁呀?”凌语宸惊讶地问,该不会找错门了吧。

      “我找陈宗锦,”她眼带笑意,温和地看着她,“凌语宸是吧?我叫于文菁。我可以进去坐会儿吗?”

      “陈宗锦不在啊,”发觉女人还是那种友好的微笑,凌语宸不自在地扭了扭手指,“是,请进来吧”。

      “你先喝杯水吧,我去厨房烧菜。陈宗锦很快就回来了。”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和这个女人相处。虽然于文菁善解人意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边,可凌语宸还是怪不自在的。

      “不用啊。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看到凌语宸迷惑的表情,她微笑加深,“怎么,我像坏人吗?陈宗锦没和你说过我吧?不过,我们以前可是很要好的朋友,自从他消失之后,我们这班老朋友,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找他啊。怎么,凌小姐脸色这么苍白,看来陈宗锦什么也没对你说过啊。不过你也不用怕,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坐下来吧,我们聊会儿,你也许应该知道一点陈宗锦的过去呢。”

      于文菁饶有兴味地看着凌语宸脸色发白,表情狼狈。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也没什么心机啊。陈宗锦不是最讨厌白痴的女人么?呵,以前那些个胸大无脑的莺莺燕燕,没少被他耍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清汤白水的,照于文菁所理解的陈宗锦的喜好,这女孩也没有什么值得他耗下去的资本呐。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呢?

      凌语宸平时胡思乱想时逻辑一套一套的,可面对现实,面对这么个尊贵得难以企及的神秘女人,她无力判断、猜测或是挣扎,只是颓败地垂着眼睛,坐到沙发上。

      “陈宗锦没和我说过他的事。不过,他生病时,叫过你的名字。”凌语宸不知道于文菁这时是不是在悄悄打量自己,依旧垂着头说。

      于文菁笑出声了:“那是因为,他以前生病时,都是我照料的呀。呵呵,话说回来。他玩心很大的,过去我们这些朋友在一起时,他就爱时不时的消失一阵子,但走得再远,最后总会回来的。这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玩野了,收不回心了呢?这么久,一点音讯也不给我们——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吧?看样子你现在有点明白了,对,我们呐,就是□□。哟,脸色怎么又变白了,不会吓到了吧?陈宗锦就一点也没流露出他的本职工作吗?呵呵,果然是很有玩心呐——他就爱捉弄人,很多女孩子都被气哭过,也有些姑娘因为爱他爱得惨,陪他玩游戏输不起,差点丢了小命的。不过,凌语宸小妹妹,确实跟他以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呢。”

      凌语宸脊背发凉,她觉得她的脸色一定糟糕极了。就算她丰富的想象力曾构造过这些事情,但真正听别人,听他过去的“朋友”、“道上的人”、他的“梦里人”亲口说出来……还是受到了很大震动。就像,虽然明明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但不愿相信,大家都不挑明,就暗自存个念想(不,是妄想),总觉得应该还有另一种可能,因为只要一想到,“如果是那样的话,天哪,那就太美好了”,这种幻想甘美得让人不忍放弃。凌语宸整个过程都是睁着眼睛看自己沉溺的,她刚开始就不愿意相信,那是个黑暗的无限深潭,她卑微地幻想,那是正常人都会经历的短时间的梦魇,很快就会过去的。这么说吧,就像一个考试被判零分的人,在他不知道自己得零分之前,他还是可以幻想自己得了一百分的。对,不顾自己的现实情况,而亢奋地、一厢情愿地幻想。

      心里泛起苦涩,她何尝不知呢,自己的人生试卷,一步一步,都是下陷,可怜她还满腔热望,总盼着在最绝望的时刻遇见最美丽的意外。骗子!她伙同这个世界一起骗自己!

      她怕极的时候,反而会凝神屏气,极认真又好奇地盯着说话的人。

      “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他就是借住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凌语宸甚至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嗬,多可爱的姑娘呀。你不用多说,我一看就能明白。况且今天来呢,也就是为了这件事”,看到凌语宸表情又变得紧张,于文菁极浅一笑,“就是想告诉你一下,他在外面闲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一个月是最后期限(我就直接这么说出来了),一个月之后,他就得回去以前的世界。你呢,作为他的室友,对,你对室友这两个字没意见吧,其实可以趁这一个月的时间,帮点忙的,别怕,不是让你卷入什么事,而是建议你单从一个室友的角度,发挥点作用,打个比方吧,恰逢其时、不动声色地消失,或者,怎样推他一把,帮助他回到以前的世界啦。这个你们相处时间多,总是有办法的吧。”

      “但是我不认为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

      “呵呵,别急着否定自己。想想看,陈宗锦都能为了你,跟齐睿联手了……你的份量么,你自己掂量。况且也不用你特意去做什么,只需要今天晚上、或者近几天,稍微透露一下你自己的忧虑(你不害怕□□吗?哈哈,你的生活不应该划入这个轨道,还好,现在仍有摆脱的机会)。然后在一个月之内,离开……这事,说白了对大家都好。陈宗锦这样避着正经事,也不是办法,你呢,不是我悲观,实在跟这人耗不起,安安生生找个老实人嫁了吧。而我们,自然也是需要他回去的。最后,结果会不会皆大欢喜,关键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帮这个忙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想我会努力试试的。”

      “我相信你是理解了的。”于文菁站起身来,“如果实在误解,那倒霉的也是陈宗锦,哈哈。好了不打扰了,瞧把你忐忑的,陈宗锦回来一瞧你这脸色,就啥都明白了,今天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凌语宸关好门,觉得于文菁实在是个非常奇怪的女人。虽然刚开始时,她觉得于文菁又神秘,又让人畏惧。但到最后时,只剩下奇怪,这一个特点。

      陈宗锦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她感觉到一股寒气。没有回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

      “有没有想我呢,语宸儿?瞧瞧,都煮了什么好吃的,来欢迎御驾光临啦……”陈宗锦两只冰凉的手先是摩了摩着她的脸,接着一下子溜到她衣服里,停一会儿换个地方,直到把两只手都捂热了。

      “你先去洗澡吧,还要过一会儿才开饭呢。” 凌语宸僵硬地站着,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的语气,要不要直接就跟他说出来呢,还是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陈宗锦扳过她的脸,盯着看了会儿,说:“我忙了一天,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看不懂他的欲望才怪。要顺着他,这饭也不用吃了。凌语宸心里好笑,但还是乖乖地,迅速在他嘴角碰了一下。

      “没有诚意!等着的,看一会儿哥哥怎么收拾你。”陈宗锦心情很不错。

      凌语宸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看到这反应,他低低笑两声,然后亲了下她的耳垂,就回卧室拿睡衣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凌语宸情绪里的不自然。

      叹口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啊。怎样帮忙啊!!为什么要让他回到那个坏蛋的世界里去啊。就是不告诉,就是不告诉他。

      桌上的红酒,让她想起,三个月前,生日的那天晚上。所以,这次陈宗锦是想庆祝什么呢?心神不宁地吃完饭、收拾好以后,陈宗锦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

      “你绝对猜不到,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今天经历了什么。”陈宗锦开场了。

      “……”same words to you.凌语宸默念。

      “当然啦,你猜不到。因为,这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的。你好奇吗?我最近在忙什么?甚至,我以前是做什么的?”陈宗锦的语气开始正经起来。他在期待她的回应。

      “以前大约是□□什么的吧。”凌语宸想也没想,脱口就说出来。

      陈宗锦脸色一滞。但立刻稳定住了情绪。

      “哼。我就不该这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是根木头吧?就是块木头,几个月也该捂热了。不要老惹我生气。”他压制着声音。

      “我是猜不到嘛。你可以说啊,我好好听着呢。”凌语宸立刻服软地朝他笑了。

      “现在我不想说了。倒是你该说说,今天经历了什么?周末在家,难道是有人来拜访你啦?让我猜猜,男人?那个齐睿?他来陪你聊天?你们都聊了什么呢?”陈宗锦握手成拳,指节泛白。

      “你想听哪一类的呢……”凌语宸突然不怕了,还和他对视,嘴角轻蔑地一勾,“是关于你丰富的感情史呢,还是关于你以前的光辉职业?”

      陈宗锦一愣,“你,都知道什么了?齐睿的话,你不要相信……这个混蛋!竟敢……”

      他是准备慢慢让凌语宸接受自己的过去的,他这段时间的暴躁和易怒,勿宁说是一种紧张,即便她已经属于自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可他仍旧不安。凌语宸永是一副迷糊无害的样子,那么乖,那么听话,他实在不忍心,突然让她知道那么不堪的过去。他知道早晚要揭开那些丑陋的伤疤,但,要在合适的时候,以恰当的语气。他自从发现自己内心,就没想逃避,他只是在等时机。他渐渐感到凌语宸微妙的变化,几乎确定她心里也在深爱着他——虽然她迷糊地似乎对所有人都那么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但他知道,在她心里,他的地位。

      今天他是打算说一些给她的,他还特意酝酿了情绪、制造了氛围。结果还是被人抢先一步。关于他的那些过往,她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听他本人说是一回事(这是最好的办法),听第三个不相干的人说,则是最可怕的。他觉得自己不能掌控她所有的时间和接触的人,实在是够无力和愤怒的。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胆小,乖乖听你话。即便是我,也有一个限度呀。你不能这么无止境地蒙混下去的。”

      “凌语宸,你相信他?一个陌生男人?”

      “还能相信谁呀?相信你吗?可你只会把我当傻子。”凌语宸的声音,因为激动,不可抑制地发颤。眼睛也蒙上了水汽。她狠狠地把眼泪逼回去。

      陈宗锦心疼不已,他不喜欢凌语宸这种表情,这种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这种表情,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永远都不该出现!他坐到凌语宸身边,抓住她的手。

      “你要相信我!现在你好好听我说行吗?我把全部、一切都告诉你!你对我的态度要客观。听了我的话,再做判断也不迟。

      过去那是不得已,才卷入他们那些帮派之争。本来我家是正经的生意人,生意做得也蛮大,有几间公司。不过父亲很少跟我讲生意上的事,他反而对我的学业寄予厚望。这跟他自己的经历有关。他很小就开始为生计奔波,并没有读多少书,一生都很遗憾。他的意思是,我只要学有所成就好,不管将来有没有能力接管他的生意。他这辈子挣了足够的钱,他不愿意我一生再为名利奔忙,而是希望我有足够的知识,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确实是很好的计划。因为我的确有读书的天分。他后来把我送到国外,读完大学我才二十岁,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会继续读研。本来,我也不知道这种悠哉的大少爷时光什么时候会结束,读书对我来说很轻松,那时候我无忧无虑地清享生活,得到了不少乐趣。直到八年前,父亲出车祸猝死,我赶回来处理后事时,遇到了奇怪的事。”

      凌语宸表情里有温柔、怜惜、忧虑。她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陈宗锦看着她,知道她至少已经原谅了一半。受到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那时我对生意一窍不通。对于父亲留下的几个公司,我的初衷是遵从父亲生前的愿望,把它们卖掉,我继续求学、过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这时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说关于父亲的突然死亡,另有隐情,这人没有在信里具体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暗示,父亲的死,是由于一个什么帮派的暗中运作……然后这人就约我见了一面。

      这个人就是齐睿。他当时在陆江波手下做事。他们让我相信,父亲是被人算计的,并且找到了主谋,还煞有介事把那人弄去坐监了。

      现在之所以用这种语气说当时的事,是因为其实这些都是他们事先谋算好的。就是为了把我拉拢到他们门下。当然,这是我很久以后才发现的。

      我当时也不会傻到仅凭这些就相信陆江波,但心情与刚回来时有所不同,那就是,觉得既然父亲留下的基业给我,我确实有义务,使它继续繁荣下去。

      而且,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对父亲当初让我一直读书的计划,也有了不同的看法。虽说父亲是为了让我更好地生活,可我作为儿子,没能帮他分担过什么事,并且从十几岁出国上学,一直离开他很远,甚至在他最后的时刻也没有陪在身边。我很懊悔,觉得自己实在很不孝。

      人生有太多无常,我不愿再做那个逃避世事的少年。一心想尽快接管父亲留下的公司。那时,父亲老家的堂亲,陈叔给我帮了不少忙,你过一阵儿可以见到他的。

      与此同时,黑龙会也以有恩于我的姿态,介入了我的生活。当时求胜心切,没注意太多,以至于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最后我跟他们的关系,算是抹不清了。甚至那几个公司,也差不多都被他们吞走了。”

      是吗?陈宗锦也曾经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的样子吗?凌语宸自从见到他起,就没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养尊处优的影子,开始还算是平易近人,后来,即使被他隐藏的很好,她也觉察到那股不可捉摸的戾气、深不可测的凶狠劲儿。她不知道哪些是他本来的性格,哪些是后来被生活磨砺出来的尖利。但是跟他描述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搭边儿的地方啊?

      “那你妈妈呢?你好像自始至终没提过她。”静了好一会儿,凌语宸小声地问。

      “我妈妈很早就过世了,我对她的印象都很模糊,大约是个温婉知礼的女人。父亲对她感情很深,后来一直未娶,就是尽心把我养大,再就是专注着他的事业了。”陈宗锦像是在讲很久以前的故事,听他的语气,对于母亲的早亡,并不那么伤感。

      “那天夜里,就是我最最开始见到你的那天夜里,你伤得很严重……”

      “都是陆江波的人……陆江波发现我有摆脱他们的苗头之后,就找了人,想把我除掉。这其中有很多复杂的情况,总之,我还是摆脱他们了。所以,从遇见你的那天开始,我已经跟他们撇清关系了。”

      “于文菁呢,其实今天来的是于文菁。她和你是……”凌语宸咬着嘴唇,还是问了出来。

      陈宗锦神色里闪现一丝仓皇。

      “我曾经喜欢她……”陈宗锦只说这么一句,没再继续。

      凌语宸别过脸,慢慢抽回一直被陈宗锦攥紧的手。

      “于文菁是陆江波的人,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住处了,看来陆江波很快也能找到这里。我们要尽快收拾搬走。这两天陈叔会安排,我说,然后咱们搬到我那里住好吗?”

      她咬着唇角,低头不语。

      “听着,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了。有些事不是你所能理解的,慢慢地,我会让你知道。但是,你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知道吗,这里”他复又握起她的手,放在心口,“这里以后、永远只有你一个。”

      凌语宸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攫住了,她抬头惊愕地看着陈宗锦,她从没期许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承诺。但这时,她心里泛起强烈的甜蜜情绪,或许,还掺着些许酸涩。她伏在陈宗锦怀里。眼泪涌出,肩膀索索抖动着。

      “相信我,全全完完相信我。”陈宗锦轻抚她。

      凌语宸点了点头。其实,应该她安慰他来着。

      “你刚开始说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啊?”心情平复之后,她问。她想知道,尽可能多的关于他的事。

      “嗯,我把公司保住了,还有,我们正在搜集陆江波的材料,以后会用上的。”陈宗锦一说到这里,心情又大好,一下子抱起凌语宸走向浴室,“好了,不开心的都说完了,咱们做点开心的事吧!”

      凌语宸还没来得及惊呼,就条件反射地紧紧搂住他,脸也红透了,索性缩在他怀里。

      陈宗锦的兴致很高,浴室春光无限。后来一路把她带到床上,不停不休,翻来覆去地折腾。几次她求饶着爬到床边又被陈宗锦拽回来继续。为什么刚开始还是个纯良小正太,以二泉映月般的苦情戏码回忆往事,转眼就成了重口大灰狼了,压榨一个无力反击的少女?凌语宸绞着床单泣泪横流。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终于餍足抽身,看凌语宸意识模糊地抓住他不放,又爱惜地亲了一下她嘴角。抱她到浴室简单冲洗一番,再放回床上。映着昏黄的灯光,她已经睡得昏昏沉沉,他留恋地看了许久,才在她身边躺下,盖好被子,关上灯,把她拽到怀里,下巴蹭蹭她软软的脸颊,身体紧紧相贴。他舒服地叹口气,深知她的身心完完整整地属于他,这种幸福太过完美。在经历那许多表演和背叛之后,再不敢奢望的幸福,就这么真真切切地降临。他心里的巨大空洞,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点一点被填满。想到这儿,他的手臂用力把她收拢在身上,恨不得嵌进彼此身体里。

      凌语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像只小猫一样缩在陈宗锦怀里。被子完全把她罩住了,也不知道几点了。她仰头,伸手把被子掀开一点,发现光线很暗,难道时间还很早么?她坐起身想去够小闹钟,不防陈宗锦手臂一伸,把她捞了回来。她重新被圈固在他怀里。

      这么安静地过了几分钟。

      “几点啦?”凌语宸出声。嘴唇几乎碰到陈宗锦光裸的胸膛。

      “乖乖的,再躺一小会儿。”

      这么说着,陈宗锦已经把她摁向自己。嗅到某种危险的气息,凌语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饿了……我去给你煮早饭吧……”说着就要推开他。

      “呵呵,哥哥喂你吃不好吗。”陈宗锦的手不安分地摸索着。凌语宸又急又羞,活动范围受限制的拳头很没分量地敲打在他的胸口和肚子上。“我不依我不依……”这种半撒娇半抗拒的态度更加勾起了陈宗锦的□□,他吻住她,迅速攻城略地。凌语宸又软弱地沦陷了。

      看着凌语宸软软地偎在自己怀里,红朴朴的脸,翕动的嘴唇,弯弯的睫毛。陈宗锦心情很好地捏了捏她鼻子,“现在已经是中午啦。我们收拾收拾,吃午饭哪?”

      陈宗锦把她扶起来,坐着,然后,一件一件给她穿衣服。凌语宸由得他摆弄。

      抱她到窗前,慢慢拉开窗帘。

      凌语宸一下子张大嘴巴,又抬头看着陈宗锦。陈宗锦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瞧,我给你的大礼。”

      “噗……”凌语宸笑了出来。“谢谢你呐。”

      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洁白地覆着房屋和树木。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路上的人,都穿了厚厚的棉衣缓缓前行。

      真是安静又美丽的世界呀。凌语宸往陈宗锦怀里蹭了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动么?幸福么?远不止此吧。

      也是饿极了,凌语宸简单快速地煮了个面,她说“我们晚上再好好吃,暖暖和和的。”

      下午,俩人腻在卧室里,翻会书,又看会电影,终究辜负帘外好景致。

      凌语宸长叹:“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样的天气呀,一炉小火烤着,半壶好酒醅着,才叫有情意。”

      陈宗锦看她那认真向往的表情,忍不住笑:“咱们也整两蛊哪?哥哥雪中舞剑,你就红袖添香。”

      “没有那个环境呀。”她坐起来,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飘落的雪。

      陈宗锦跟着往上挤了挤,头枕在她肚子上,握住她一只手,慢慢用嘴唇摩挲。

      凌语宸低头看着陈宗锦,这个时候,真是居家又迷人哪,“我的男人”,这个念头一闪,她又羞红了脸。报复似地揪了揪他的耳朵,然后,立刻又补偿性地摸摸头。不过,他和她,这样也算是了吧。凌语宸心里又涌起甜蜜。真想此时此刻,永远停留。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很帅很迷人呐?”陈宗锦嘴角弯起。

      她恶作剧地,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陈宗锦几乎立刻就翻身而起,欺压过来。

      正当凌语宸后悔不自量力时,陈宗锦的电话响了。

      他瞪了她一眼。还欺在她身上,就摁了接听。

      凌语宸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陈宗锦只是“好,我知道了。是,马上就过来。”之类的对答,说着就慢慢下床穿好鞋。一边挂电话一边说:“我出去一会儿,你好好等我回来。”都走出卧室了,又返回来,抱着她亲了一下“乖啊”,才真正出门去了。

      凌语宸百无聊赖起来,于是幸福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么?

      闲不住,她又下床收拾卫生,洗洗衣服、拖拖地什么的。甚至还很有心情地,把衣服重新拿出来,好好叠整齐,再放回去。

      实在没事干,她坐回卧室,拥着被子读书,浮生六记,她觉得书里描写的夫妻感情,还算是比较圆满的。芸却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而这男人,在字里行间对发妻充满关切、思念的同时,总是少了点什么,或者说,太过粉饰夫妻的和睦。大约美满的代价,总是有所隐瞒。想到这里,叹口气,她还是这么悲观。

      没来由地注意到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执拗于细枝末节啊,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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