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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远远地飘来音乐的声音,她屏神听着。熟悉美好的旋律。接着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电话啊。赶忙接听。

      “凌语宸,在做什么呢?”

      “我在看书啊。”。

      “看什么书呢?给我念两句。”

      “苏城有南园、北园二处,菜花黄时,苦无酒家小饮;携盒而往,对花冷饮,殊无意味……”

      陈宗锦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凌语宸这是真在念呢。他笑说“还真念啊。有时间,不如多补会觉,晚上好陪我啊。”

      凌语宸这边又是个大红脸,她忍不住想到某方面去了。

      “咳,那你要快点回来。”说完赶忙挂了电话。趴在被子上大笑起来。

      又闲闲翻了会儿书,她盯着电话。过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

      “凌语宸,外面好冷呐。我们晚上吃什么好呢?不如吃饺子吧!对了,家里有醋没?”

      “有啊。你在哪呀?”

      “我在中山大道这边呢。就快回去了,很快。”

      “嗯。”

      凌语宸穿好衣服,准备去超市买材料,她要自己做馅儿擀皮儿,说不定,陈宗锦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呢。想到这儿,她嘴边又弯起大大的笑意。

      雪已停了,云低低地压着,风不时扬起一阵银屑。凌语宸眯着眼,等这阵风过去。

      视野里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警惕地睁开眼,仔细去分辨时,那个影子已经消失在路口。下意识地,凌语宸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走去,她穿过十字路口,来到公车站,在车开走的一刹那跳上去。

      她急切地搜寻那个人影,可是,车上人很多,她被挤在车厢中间,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人群推推搡搡,手抓紧吊环,车启动时,人像条水草一样摇摆起来。高高低低的随潮涌动的水草,一溜儿排开。

      车摇摇晃晃地开出去。凌语宸皱着眉,咬着下唇,看向车窗外。像过去几年来的每一天,挤搡在人群中,湮没那个灰突突的自己,像其他几十个挤作一团的灰突突的萝卜头一样,被运往目的地。有人嘁嘁喳喳地谈笑,有人高声用乡音讲电话,更多人像她这样沉默隐忍,不知道等待着什么。

      这种生活几乎远离她而去了,注意,是几乎。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天垂眷,赠她几段好梦,不见得她就要顺水推舟,不知深浅地趟下去。她一下子想起于文菁的话,呦,昨天刚刚听到的,怎么就像前世那么遥远,中间也就隔了陈宗锦这么一个态度转变,突然明确的态度,让她惊喜、来不及思量。这会儿独自一人,她好像又找回了自己。但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孤伶伶地,小心翼翼地与人保持距离,还是,十分渴望着别人给的温暖,一旦感受到那种温暖,就贪婪地想得到更多?也许,爱情呀温暖呀这类的东西,没有的时候也不会多需要,一旦拥有过,就格外不能再承受寂寞和寒冷了吧。想起来,她是多么害怕,慢慢习惯那种温度之后,突然有一天自己再重新回到这寒潭噩梦一样的、无限下沉的现实中来啊。可如果这会让她选择,她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清醒过来,她这是在干嘛?!她不是要去超市吗?突然跑到公交车上是干嘛来啦?车一停,也不管是在哪个站,她连忙跳下去,准备到对面,再按原路返回,但愿时间还赶得及啊。

      风吹得人脸颊骨都疼得慌。真不知道这么大冷的天,怎么也有这么多人出来。哎,自己这么折腾一趟,骨头都冻麻了。顺着人流往前走一段,穿过马路。

      陈宗锦盯着对面的女人,等她开口。

      “那天你被胡蛮子他们缠上,江波事先并没有发觉。后来事情败露,他把胡蛮子断手断脚——胡蛮子可是跟了他二十年。然后就广散消息,要把你找回来。现在他让我出面,实在还是怕你误会。而你,竟然也真的是在躲着我们。宗锦,你好好想想,毕竟一起打下的局面,不容易,兄弟之间千万别生什么猜疑。他等着你回去。”

      “如果我说,其实是我是有意逃避开,而且原因就是你呢?”陈宗锦目色深沉。

      “你?……”消失了几个月,陈宗锦好像与以前很不一样。于文菁瞬间失神。

      “菁菁!陆江波他在利用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为他付出这么多!不就是几个公司吗,就算它们再重要、市值再多,又能怎么样!我可以白送他!不惜利用自己的女人的身体!他陆江波一手遮半个天下了,他还不知足!”

      “只能说,你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于文菁恢复平静。

      “你倒是说说,除了我,你之前、之后还和多少个男人,发生这样关系?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着他,糟践自己?很久以前我就问你,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到一个陆江波的爪牙不能触及的地方,平平淡淡相厮相守。可你呢?为什么宁可跟着他受罪,也不考虑我!如果,现在我这么问,愿意跟我走吗?你可会……”陈宗锦的激愤化为探询。

      “不,我离不开他,我和他一样,我们沉浸于征服的过程,不管用什么手段。呵,再说,你觉得我像是贞节烈妇吗?哈哈哈!道德有什么鬼用,除了拴住懦弱自私者,保护无能之辈。那些家伙们,他们未见得有更少的欲望和利益诉求,只不过没有勇气和能力。只好遵循弱者的法则(道德是情感层面的社会低保)。哈哈!女人的身体可以当作本钱,为什么不用。感情对我们来说都是多余的,我们践踏道德和所有被美化的情感,”她的嘴角有抹残酷的笑意,眼睛里也写满讽刺,“不过对你,我好奇的是,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傻小子了,为什么还会有那种天真的想法、什么平淡相守,亏你一个大男人说得出口,这种避世,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狼狈、更加被动、直到你逃无可逃。与其事先用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自己,不如先登至山巅、一尝君临天下的快意。到时,你大可以再下结论,究竟是你的低空道德、平庸论调更合理,还是王者江湖、独步天下更畅快。不过,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咱们的不同。”

      “道不同不相与谋。为什么还约我出来、劝我回去?”

      “我刚才说得绝对了点,不过江波这人其实还是很看重兄弟情义的,当然了,他也知道你的份量。”

      “看来我还应该谢谢他瞧得起我呢,还能让你们觉得有用?”

      “宗锦,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想想以前,我们不知道共同出生入死多少回。生死之交,如今却要摆明了利害冲突地谈判。不过,我想,你最后还是会同意的。”

      “?”

      “那小姑娘我见过啦。哈哈,跟以前的不太一样哪。”于文菁低头喝水,不忘探究他的表情。

      “也不过是一时兴趣。你们不至于以为能拿她作把柄吧?说起来,菁菁,难道你竟然这样怀疑我对你的心?”陈宗锦语气倒是平静,不过,菁菁两个字叫起来,蕴含太多意义。

      于文菁把心底的疑惑压下,也是云淡风轻:“呵呵,你们男人,贪玩起来都是一个德行。不过这姑娘看着也蛮怯懦的,越是这样越是难缠,搞不好又像那个苏虹。也收敛点嘛,别到时候坏了心情。”

      “你倒是第一次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当初我这厢万花开遍,也不见你回头一顾,白白浪费我的心思啊。你总能避开正题。”

      “不过她到底也是救过你嘛,这又不一样了。你又是个有良心的,真麻烦。”于文菁说完发现不妥,“我那天见她,可跟她讲了你这人很有意思。不过她好像没听懂。”

      “老老实实都告诉我啦。我们干嘛谈她?!一个小手指头就能哄过去的主儿,亏你们还拿她当牌发。”

      “这么说来,我又要伤脑筋了。”

      “最简便的办法,你跟我走,我拱手让出一切,我和你,绝对消失的彻底。”陈宗锦的眼睛里,又亮起光茫。

      “问题是,他想让你回去啊。”眼光一闪,看见落地窗外一道身影,小脑袋正往这边探,看样子犹疑了一会儿了……于文菁嘴角诡秘一笑,柔声叫:“宗锦……我何尝……”

      她的手忽然抚上着陈宗锦的脸,眼神柔媚含娇,美艳的脸说不出的动人。陈宗锦看她态度动摇,也急忙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吻她的手指。

      “陈宗锦,你回头,看看窗外。”于文菁抽回手,吃吃笑起来。

      “什么?”陈宗锦顺着她的眼光,不解地转身看去,凌语宸的背影仓促,步伐狼狈,很快消失在人流中。只一眼,他就认出凌语宸,她穿的那件灰黑色棉衣,还被他嘲笑过——从后面看活像个大妈。

      “她怎么会来这里?”陈宗锦面露嘲讽之色,触到于文菁的视线,表情瞬间又转成温柔,“你真调皮。”

      “哈哈。我最喜欢看别人狼狈之态。还好,你表现得挺从容,不管是真是假。今天先这么的吧。最坏你就不回来,但千万不要和齐睿联手,他是个吃人不吐渣的魔鬼,江波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怎么引来了这条白眼狼。还有哦,据我所知,他对你那个小妹妹,挺上心的,小心哪天后宫失火唷。”

      于文菁起身拿着大衣。

      “刚才都那样亲热了,不介意来个吻别么?”陈宗锦笑得宠溺。

      “快哄你的小姑娘去吧。小心晚上让你睡沙发。”

      “你这么一提醒,我得建议咱们去开房了,你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没个正经。”于文菁潇洒地离开了。完胜。

      凌语宸几乎有点冒冒失失地往前冲。人怎么这么多呀这么多呀,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前面两个大汉抱着东西并排前行,她想也没想瞅了个缝挤过去。“妈的,差点撞翻老子!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啊!草!还他妈是个女人!”另外一个大汉呵呵笑起来。

      她迟疑一下,心想,这人原来是在骂她的啊。

      随便在一个路口往里拐。像是两排商业楼的间隙,巨大的阴影把狭窄的空间罩了个严实,地上的雪不像大马路那样被踩得肮脏不堪,只是布满杂乱的鞋印。没有行人,显得空空冷冷的。

      凌语宸倚着墙,慢慢蹲下,停下来缓口气。脑海里浮现出陈宗锦深情吻着于文菁的手指尖的样子,好恶心!!!又想起他最初住进来那段时间,有次睡梦中呼喊“菁菁”时的急迫——梦中,应是最真实的情感的流露吧……还有昨天于文菁坐在沙发上,盯着心神不宁的她看,那种平易近人也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真是不自量力啊,她抱着膝,挫败地想。

      她竟然荒唐地相信,深信,他对自己产生了感情?一夜、几句话!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鞋尖看,捂着胸口作出要呕吐的样子。她才是那个可笑可鄙夷的。她有什么资格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

      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觉得这一切很滑稽很荒谬。并非没有思想准备啊,陈宗锦这个人,怎么会简单的像她所希望的那样……

      站起身继续往前走,走,去哪呢?

      感到有车驶近,还没来得极躲开,腰上传来轻微闷痛,惯性把她带倒地上。

      扭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车,门已经打开,一条长腿着地。她连忙爬起来,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就要走。

      “你倒是抬头看看我啊。”

      凌语宸慢慢抬头,看着脸前这黑衣黑裤的男人,身段颀长、英姿勃发,倒有几分侠气。唇角轻扬,笑意温暖。诡异的是,难道她还认识他不成?

      “呦,伤心啦嘛,我的小偶像?瞧这一脸儿泪水。心疼死我啦。”

      凌语宸错愕地盯住他的脸,怎么也不像那个墨镜男啊?那道疤呢、墨镜道具呢?

      “不认识我啦?我是齐睿呀。一直以为我们心有灵犀,很有缘份呢……要不然,你怎么总能出现在我面前?”他走过来就伸手向她脸上……

      他!一定是他捣的鬼!像个鬼魅一样!不知是什么居心!引自己过来的!

      凌语宸一挥手打断他的动作。

      “你知道他们俩今天会见面?”

      “你以为呢,呵呵,事情总会这么巧啊?”他似乎失神,又道,“我觉得还是提醒你一句比较好,于文菁以前可是陈宗锦的情人,虽然他们出于某种原因目前不能在一起。”

      “你要是来看笑话的呢,就算了吧。”

      “我怎么舍得呢。看你这么伤心,我还怪后悔的,那天可不该把你让给陈宗锦啊,”他故意用惋惜的语调,“不过,我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怎么样,咱们一起报复他!”

      说着,身体又靠过来,手撑着墙,低头笑着看她。

      “流氓!”凌语宸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拳打上他的小腹,再加一脚,然后夺路狂跑。

      他没有追过来。凌语宸惊魂甫定。全是可怕的恶魔!她不知道自己什么会与这样的人产生联系。

      好疲惫。不知走了多久,她进了超市。

      也许陈宗锦并没有发现自己?她要不要假装下午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发生呢?要不要继续、保持这种关系、直到他哪天把自己赶走。以她健忘的性格,只会为眼前的事而悲喜。所以,今天的事只会成为一个隐忧的伤口,不被唤醒,一切就平静。

      逃避!闭口不提——最好的办法。害怕争执、不想费神、害怕说话。

      促销的小姐看这个人站着发愣,就走上前笑着介绍:“这个三鲜水饺是纯手工制作的、面皮劲道、饺馅儿新鲜,这袋足够两人吃呢。”

      凌语宸看看她,也回以微笑,拿了一袋饺子走了。

      她还有时间犹豫。逃避、面对、逃避、面对。

      反反复复。想得脑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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