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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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所有人都认为姜维被团团包围注定得成为一头困兽。却没料到姜维能勇猛到将周围杀散。奉命驻守阴平桥斩断姜维归路的诸葛绪从骑着飞马的士兵那里不断得到前方最新的战况和对战场上最新战神姜维的描述。
诸葛绪因为目前姜维把突击中心都放在击散包围方面，所以手头没多少事，就八卦地打听姜维的事情，那些士兵一描述起人物，尤其是战场上的战神来就口若悬河，描述得神乎其神，趁机舒缓一下他们高度紧张的神经，致使诸葛绪打听八卦的下场就是对姜维的认识更加模糊了。本来，他大概知道姜维是蜀国新一代名将，擅长使枪，有勇有谋。结果，有些士兵信誓旦旦地对诸葛绪说，姜维是一名勇猛不亚于当年张飞的虬髯大汉，一边打架一边大声吆喝，声势浩大；还有一名士兵称姜维文质彬彬，气度非凡，看上去不像武将，但是武艺卓越，砍头和切菜瓜一般，一道银光所到之处人头落地纷纷，连血都来不及喷出来，他就已经策马飞奔过去了；还有士兵说姜维就是活脱脱第二个诸葛亮，会使用妖术，能呼风唤雨等等。种种谣言漫天飞，把诸葛绪听得一愣一愣的，晚上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就算偶尔睡着梦见的不是张飞就是诸葛亮，这些已经死了的人带着鬼的怨气和人的煞气盯着他，直盯得他双脚乱蹬双臂乱挥，自己被自己折腾的坐了起来，醒了方休。
诸葛绪有时阴暗的希望姜维能突破前线直接去打钟会夺回失去的汉中，他不希望姜维选择退路，来打自己，因为他实在太可怕！但是，他前线的战友非常英勇，虽然损兵折将，但还是没让姜维突破。诸葛绪感觉不大好了，于是做好迎战准备。可却听报信的说，姜维挥兵去了雍州，诸葛绪脸色一下子灰了，因为他想到他在雍州只部署了寥寥数人，而雍州又是魏军合兵的重要之地，更重要的是新战神姜维直接带兵！于是他立刻动身，这次是只留了寥寥数人守着阴平桥，自己带着更多人马硬着头皮直奔雍州。
可没等诸葛绪走远，却听得身后有士兵大呼营地起火，再一回头，阴平桥已经被姜维夺了。很明显，他被涮了。
就这样，姜维占了阴平桥得了归路，直接退守天然险要剑阁关。自此，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
诸葛绪万万没想到，他在这场战争中最该害怕的不是敌人姜维，而是自己的上司钟会，镇西将军。钟会年轻秀气，小脸尖尖，看着他的时候甚至还在微笑，但是一开口却比诸葛绪的梦境还要恐怖：“诸葛绪，没有我的命令自作主张，你已违背了军令，现在又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本来我们可以一举夺了剑阁，直接进攻成都，整场战事胜券在握，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一场生死未卜的对峙，诸葛绪，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诸葛绪深深把头埋着，伏在钟会面前，口齿不伶俐的为自己辩护：“末将是以为姜维要取雍州，末将想到雍州是我军合兵之地，心中挂念。。。却没想到，让姜维得了这个空隙。。。后来，末将也领兵去打，但是。。。败了。。。”明明是暑气已消的天气，诸葛绪盔甲内的衣襟却全部被汗湿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于是越讲声音越小，最后的那个疲软的“败了”，只可以用微不可闻来形容。
“那就斩了吧。”钟会的声音也不大，轻快的很，却差点让诸葛绪失禁。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一轮，卫瓘轻轻咳了一声，出列，对钟会躬身行礼：“诸葛绪是邓征西将军的亲信，镇西将军杀了他恐怕会伤了与征西将军的和气。”
钟会笑着说：“原来他是邓艾的人啊———”他语调拖得太长，直接就预示着他下面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可我不是奉邓艾的命令来打仗的，我奉的是皇上的明诏、晋公的钧命，就算——”他又漫不经心的拖长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来迎接他最颠覆的一句，“就算是邓艾有罪，我也能斩了他！”
邓艾一掌拍上面前的几案，老脸涨的通红，终于彻底爆发,口齿也奇迹般得异常伶俐起来：“他钟会，毛头小子一个，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夫久镇边疆，功劳远在他之上，他除了动动嘴皮子、笔杆子，还能做什么？”邓忠耿直地接了一句：“镇西将军还会打仗，武艺也……”邓艾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制止他儿子继续说：“他那也叫会打仗？不过就是运气好一些罢了！你以后要少和这种人来往，华而不实，妄自尊大！”邓忠叹了一口气，挥手让那前来通风报信的人下去，继续劝他盛怒中的父亲：“这次的确是诸葛绪的罪过，不过钟会最终也没杀他，不是运回洛阳了吗，我想晋公应该也不会斩他。”邓艾瞪了他儿子一眼，心想，这个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钟会根本不是要杀诸葛绪，而是要隔空抽自己一个耳光；而他生气也不是因为诸葛绪的生死，却是因为那个隔空耳光。不过，儿子的纯洁无暇多少也治愈了邓艾，于是他脾气稍平，下令继续前进。再走几里，他就到达了钟会在距离剑阁二十里地扎下的营地。
两人见面，免不了又是一场剑拔弩张。两人你一句将军，我一句不敢，说得咬牙切齿，阴气逼人。跟在钟会身后的监军卫瓘脸色严肃的就像身处沙场，而纯洁无暇的肌肉婴儿邓忠却丝毫没感觉到，在一边笑得春光灿烂地看着钟会说道：“镇西将军得了汉中，真乃朝廷之大幸！”钟会瞥了邓忠一眼，笑着对邓艾说道：“这位年轻的将军应该就是征西将军的独子邓小将军吧，果真是龙子凤雏。”邓艾的脊背一僵，钟会本来已将目光从邓忠身上撤离，无意中看见邓艾脸上有一种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于是立即就明白了，唇角微翘，又将目光移向邓忠，一双眼睛汪着水，上上下下打量邓忠，邓忠虽然不谙世事，但是也被镇西将军奇怪得仿佛带着小勾子的目光看得不大自在，脸微微有些红，求助似的看向他的父亲。
邓艾脸青了。他的担心迅速就应验了。
钟会见到他脸青，立刻又添上一句：“邓小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和世季秉烛夜谈，讨论兵法。”他目光又炽烈了一层，看得邓忠连头都抬不起来。
邓艾立即冷冷拒绝：“不用了！”心里大骂“死断袖”一百遍，反手将邓忠一把拉到自己身后，真像老妈在保护闺中的漂亮女儿。
这时卫瓘说道：“请二位将军先入座。”
两个人虽然是仇敌，但是都非常有职业道德地绝对不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两个人隔着铺了地图的几案，相对长跪，讨论作战方针，从太阳西斜到月落枝头。
最后，两个人研究出来的结果就是一个人守住剑阁绊住姜维，另一个人则带着人马从高山峻岭间的阴平小路用奇兵袭击成都，攻一个出其不意。卫瓘的目光轻轻落在两个人之间的地图上，他知道下面将分配两个人的任务了。而跪坐在他身边的小青年邓忠是早已按捺不住了，当先热血沸腾抢着说：“邓忠愿意走阴平小路！”
邓艾重重咳嗽了一声。
钟会笑着看向邓忠：“征西将军年岁大了，阴平小路又很陡峭，所以还是钟会领兵和邓小将军去吧。”
卫瓘面无表情地眨眨眼，事情果然与他预料的一样。
邓艾咬牙切齿地吩咐邓忠：“你出去巡视一下营中情况。”邓忠无辜地眨眼：“父亲，我才巡视过啊。”
邓艾还待再说，就听钟会道：“如果征西将军也没意见，兵贵神速，钟会和邓小将军明早就出征。”
邓艾，年过六旬的邓艾，本来打算走大路的邓艾，但是为了守护宝贝儿子的“贞操”，最终还是忍痛说道：“镇西将军还是坐镇剑阁，姜维那里如果看见镇西将军无故离开一定会有所怀疑，而邓，艾、艾久居此地，偶然离开，姜维必然以为我是回到原来驻地，不会太过、过，怀疑。”
卫瓘目送因为气愤脚步有些蹒跚的邓艾带着儿子离开钟会军帐，他回头，看见钟会的目光垂落在地图上，唇边带笑。于是，他轻轻开口：“阴平小道虽然艰险，但若真成功拿下成都，那么那一队人马当居首功。将军虽然不想过于劳顿，但是赫然让功恐怕不妥。”
钟会并没有立时答话，他将地图轻轻拿起，找了个适合的地方挂起，然后他半侧过身，看向卫瓘，唇边依旧带着意味不明的暗黑笑意，摇曳的烛光只照亮了他对着卫瓘的半张脸，微扬的下颌，睥睨的眼神，和唇边单薄的笑意，而另外半张则隐匿在黑暗中，闪着暗光。卫瓘觉得此刻的钟会是格外典型的三国乱世谋士：因为他很经典的运筹帷幄姿态和暧昧莫测的城府。
白皙修长的卫瓘呆呆伫立凝视，但是钟会甫一开口就让他骤然噎住：“我只是想看征西将军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在阴平小道上上下下的折腾，”他伸出手指，没有回头，却准确指出了阴平小道所在的山脉，“此处还有一岭，叫做‘摩天岭’，是阴平小道最后的关卡，根本不能开凿，只能披着衣服滚下去，哈哈哈，我想到邓将军那一身枯骨滚落山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卫瓘低下头，他修养很好，贸然失笑出声或者太大的感情波动在他看来都是有失风度的。他在努力克制。
钟会转过身，背对着卫瓘，又轻轻说了一句：“而且，比起罚蜀的功名，我对姜维更感兴趣。”这句话，卫瓘没有听见。
功名，家族和母亲强加给他，司马昭诱惑给他的东西，在现在，他觉得一点都不重要。平蜀之战于他来说，更像一场轻松的出游。
出游中，他遇到穿深蓝衣服、神情忧郁的旅人。他们结交，相伴；旅途短暂，所以这一切都发生得很迅速。
那么注定结束得也会相当迅速。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