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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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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客栈。靖晚坐在天字号的房间里,叫来店小二,交代其买一些普通男子的衣饰,准备一些干粮和药物,再简单上几个小菜,靖晚给钱阔绰爽快,小二会观人,事情办得很是利索。草草吃毕,靖晚掏出怀里的书籍在一盏油灯下认真看了起来。现在她手上拿的那本书上记载了几大势力之一的雨前楼,因着他们口口一个楼主,而其他基本带出来的书籍记载的分别是息阁和叶孤城的情况,靖晚理所应当怀疑自己便是这雨前楼楼主。所以,这本书她势必是要先看的,否则如何应付这些人。
全神贯注之下她看完了书,合上书的那一刻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雨前楼,这是一个势力遍布天下各国的组织,其成员来自五湖西海,他们可能是街头叫卖烧饼的小老头,可能重兵在握的一国将领,可能是烟柳之地的一名下等歌妓,也可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所以,他们有最庞大和最可怕的情报收集能力。这是它相对其他几个势力组织最大的优势。然而据书上说他们之间可能互不知晓,除非中央枢纽的人告知,他们可能曾互相残杀。而雨前楼已经在世间存在了将近四十年,而它的真正壮大则是在这十年之内。雨前楼内部的领导机制与分工分权并没有记载,只说楼内有四大执事的存在,分别掌管不同事务,却极少路面,江湖人少有人知。更遑论其楼主的真正面目了,只是奇怪的是在谈及楼主之处,书上竟有被撕掉两页的痕迹。除此之外,雨前楼十年前一举将西夜国贵族阿凡克斯灭门、六年前击败死敌南山寺,声望大盛的各项重大事迹都被记录在上面。虽然信息不够全面,但至少靖晚了解了雨前楼的历史。一时间大量的信息在脑海里打转,紧皱着眉,推开窗户,却看见对面的窗子还亮着灯,自己推门的举动立时引来了原来靠着窗柱而立的号钟的观望,好像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飞过来。
夜风清凉,靖晚用口型朝对面说了一句就关上窗睡了。第二日刚洗漱完毕,有人在门外叩门:“公子,您起了吗?”
靖晚心头一怔,公子两个字,一是为了掩饰楼主身份,二则昨天要的男装一事显见他们已经放在心上。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雨前楼的人,果然不可小觑。心里转了几个弯,但早就应道:“进来。”
一个青山落拓带着点书生气的男子率先迈进来,紧跟着进来的是神色淡淡的号钟。靖晚记得这个青衫男人便是之前凤舞宫里的黑衣人,倒也不奇怪,她先坐下,到了三杯茶,作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原地不动。兰靖晚早前没想过扮作王后此刻也不会假装什么楼主,一切举动都是她自己。见此,她也只是笑笑。想着两人心里纵是满腹疑问面上却一贯沉静,靖晚慢慢开口:“我早前在宫里遇到一些事,如今我已忘却了前尘旧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莫要再提什么楼主。至于雨前楼,该怎么办你们几个看着办吧。”这是她思考一夜的结果,她固然可以拖到安全远离雪都之后再告知他们,但昨夜那个彻夜守卫的人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仿佛自己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的难受。他们忠于的是这个身体,而不是她。所以她不能要。
“公子……”青衫男子俊白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愕,“不可能……”他喃喃,“公子真的不记得了吗,属下是青龙啊,跟了你三年的青龙啊……”
号钟脸上也写着疑惑,却不发一语地盯着靖晚,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窟窿来似地。轻一叹息,她站起,“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就算外面是天罗地网的追捕,她必须自己走,没有保护,也不要后顾。开门的一刹,后颈一痛,靖晚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夜里醒来,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白衣老者站在自己的窗前,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有洞察一切的气概,白衣穿在他的身上竟有种凛然的气势,见她醒转,低声道:“晚儿。”见她一脸疑惑戒备,老者摇了摇头,目光一冷,“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在龙门客栈又呆了一日,靖晚坐在一楼用早饭,发现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早就换了人,想到之前女装出现的自己曾与其有过交涉,心中有一股悲怒。一辆马车在客站门口缓缓停下,青龙从车内下来。靖晚冷哼一声,“办事效率真高呀。”青龙身体一顿,好像明白她意指,也不辩解,只道:“公子,我们该启程了。”
看来雨前楼很是狂妄啊,天子脚下,广撒追捕令之时,竟敢明目张胆地从城门出去。靖晚不置一词,想着前晚老者的话,拉着脸上了马车。青龙和号钟一人一骑,一左一右,一个口哑的车夫,四个人便这样上了路。
马车很稳,靖晚坐在轿中,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一颗极细的似是蓝钻的戒指,这枚代表楼主身份的象征物以及包袱里放着的雨前令,缓缓地闭上了眼。五年之约。
雪都东郊,再过三十里,便彻底出了雪都地界。
人烟稀少是以周遭很安静,只有马车辘辘滚动以及马蹄踏雪的声音。突然马车停了,靖晚掀开厚厚的帘子,冷风瞬时扑面而来,她皱着眉问:“怎么了?”
号钟俯身贴地听了一会儿,起来回话道:“有人。大概两百来号人,骑马,还有一刻钟便到。”靖晚默了半晌,却听青龙严肃道:“前方也有人,人不多,呼吸沉稳,是高手。”
“小心!”一个飞身长刀一格,一支冷箭被劈断,断箭却扎进了血肉里。靖晚脸上贱了血,看见三个长着骑马已至,那只凌厉的箭便是他们之中的一人射出。三名长者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精目,而微白的鬓发却出卖了他们的年纪。青龙背上血污,号钟一个闪身挡在前头,两人面色肃然,眉头紧锁,全神戒备。空气中有一股凛冽的气息涌动,好像刀子划在脸上,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慢慢掐住脖子,再一秒就会窒息而死,突然那股压力散去,一片清明,而身旁的青龙则一口鲜血,半跪在地。靖晚强力克制着颤抖,上前去扶他,这时身后的大片追兵到了,成圆弧状包围着四人。一批箭镞手上前列阵,对准他们。领头一声令下流矢飞射,如漫天星雨。号钟长剑在手,为靖晚挡住箭镞,一招不慎,腿上已插了两箭,血流曰曰,他却恍然不觉,只顾抵挡飞箭。“带楼主先走。我殿后!”号钟在青龙耳边沉声道。青龙凝重点头,长刀在空中几个挥舞,迎着漫天流矢向一处兵士突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靖晚的手腕。靖晚在箭镞中被拉扯着闪躲,衣衫破了好几个口子,硬是没受一点伤。一名长者突然袖中闪出一把匕首,直向她后背,凌厉之气更胜从前,青龙一分神,一支箭又已经没入了右胸。号钟已经和两个长者近身颤抖起来,浑身浴血,难以分身,眼见匕首即将透背穿过,一个藏青色的影子闪过,那把匕首竟生生在空中顿了一秒,然后方向微偏,射进了一个雪国士兵的胸口。那团矮小的藏青色身影身形莫辨,托起靖晚的身子飞翔而去。
靖晚停在东明山一处山崖上,长发已散,身上的男子长袍染了块块血污。山风极大,吹着她宽大的白色棉袍猎猎作响。
“你是谁?”靖晚一瞬不舜的紧盯着这个前一秒还是佝偻着背脊的车夫,咬牙问道。车夫沉默半晌,终于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靖晚试探着问:“你可是我楼中人?您只需摇头或是点头即可。”
车夫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很多复杂到难以看清的光芒,最终还是极为缓慢的摇了摇头。
“老先生此番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同伴有难,不能不管,老先生若是友非敌,可否施以援手?”
老先生目光深沉,望向山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恐惧和死亡的冰冷慢慢在心底蔓延开来,靖晚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老先生走过去一双手缓缓的放在她孱弱的背上,将她揽进怀里抚慰。她节制地抽泣着。泪湿一片。
良久,她推开他,目光冷静,“死要见尸,劳烦先生先送我回雨前楼,好吗?”老先生默然,点头之际,一袭紫金从更高的崖上飞落,紧接着几名青衣卫飘落在地,靖晚浑身巨震,一袭紫金,便是云谦月。云谦月缓缓向她走来,初见时的一丝欣喜已经掩去,老先生被几名青衣卫挡着,尚未动手。“靖晚,跟朕回家吧。”他笑容清浅,却仿佛阳光洒进清泉时的涟漪,向她伸出的那只手白皙干净,举世无双的容颜上甚至带了一点温情,差一点,靖晚就要伸出手去握住他,但一瞬间响起号钟嘴里喷出的鲜血和身中几箭的青龙,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她也看到对面的眸子里闪过的一丝伤痛,脚下又是一退,这一退,一脚便已踩空,身体迅速下坠的瞬间,只听得崖上几声陛下同时响起,手腕一紧,一个人影从头顶飞下来到她的身侧,两个人的身体一道急速下坠,身侧的人抽出佩剑插进了崖壁,一路下滑,剑才好不容易深深插进去,云谦月搂过靖晚的身子,然后狠狠撞上了崖壁,崖壁上岩石凹凸锋利,靠在云谦月怀里的靖晚只听见头上一声闷哼,腰上的手依旧不松丝毫。云谦月观察着崖壁情况,向上向下一看,却都只见云雾缭绕,看不见什么。“不要往下看。”靖晚往下看时一粒石块坠下去,竟半天听不到声音。一阵寒意,靖晚原本垂着的手滑上了云谦月的背脊,却摸到一丝温热,刚要松手却听他低低的声音,“抱紧。”仿佛害怕他会发怒似的,靖晚听话地拥紧了他。左下方三米处有一块凸出的巨岩,可站一人之地,云谦月低头道:“从我怀里取出信号球,相互碰撞用力向上方扔,能扔多高扔多高。”靖晚依言将手伸进他的怀里,隔着一层内衣,她的手触及他温热的胸膛,极不自然地掏出物什,一枚信号弹在高空炸开。云谦月的手即将要脱力,他一个转身将她带到左方,然后竟然松开了插在崖壁上的剑,一个下坠,靖晚稳稳落在那块巨岩上,而那抹紫金却垂直下落,腰间的手松开的时候一把短刃别在了她的腰间,然后没入云雾,再无紫金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