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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二月红靠在座位上眯了一会,睁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张启山,半晌开口道:“我之前说我不算冤枉,现在想来还是有点冤。”
      “哦?红老板此话怎讲?”张启山撑着下巴,眼光停留在二月红身上。
      “这下可好,全长沙都知二月红跟大佛爷跑了,等二月红回了城,恐怕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二月红又看了一眼张启山,便转眼去看窗外。
      “红老板不如换个想法?”张启山笑了笑,看着二月红的侧脸:“等红老板回了长沙,说不定以往那些缠人的苍蝇,都不敢再近红老板的身了。”
      二月红嗤笑了一声,没有再搭话。其实张启山说得不错,虽然现在会招惹他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但总有一两个不长眼且不好得罪的,他二月红地下生意做得再大,面上认识了多少达官显贵,始终是个戏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张启山和他不一样,在这年月里手头有人有枪的人,谁都不敢惹。
      二月红看着窗外,按沿途的山貌地势判断,他们进行的方向是往湖南和江西的交界上。那里是罗宵山脉,和武夷山脉成双龙夺珠之势,宜兵家,出能人,很久后还出了一个有名的根据地,不过那是后话。
      他们走的陆路,而且大张旗鼓开着汽车,同行的除了张启山和二月红师徒三人外,只有一个叫做老王的司机,张启山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手令,不仅畅通无阻,还能弄到汽油,一路在市县间走走停停,三天后的晚上车子到了莲花县辖内,就摆在了县城外的一间旧宅子的大院里。
      二月红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汽车,下车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打量了一下这宅子,当中是一间品字的大屋,梁瓦都破旧异常,东厢已经塌了一半,很多地方结着蛛网,看上去废弃已久,但若仔细再看,断梁碎瓦间却不少新留的痕迹。
      刚想着,中间大屋里就迎出一个头发后梳,微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来。
      “大佛爷。”那人向张启山拱了拱手,又看向二月红:“二爷。”
      张启山点了点头,开口道:“其他人都进去了没有?”
      “按大佛爷的吩咐,早两天梁子就带着兄弟几个先进去了。”
      “恩,我们修整一晚上,明天进山。”张启山点了点头,看向二月红:“我也差不多该给红老板交个底了。”

      那个中年人也姓张,家里排行老六,算起来还是张启山的叔伯辈,所以张启山也叫那个人为六叔。六叔带他们进了里屋,打燃了一个火匣子,照着光在一张沾满灰尘的梨木塌上一个把手边扭了两下,就听见地上的青石砖下咯吱了几声,又用毛掸子往把手上掸了灰,蹲到地上摸了摸,一用力把一块青石砖给掀了起来,底下是一条长长的阶梯,最里面隐约露出些微光。
      张启山对二月红点了点头,率先走了下去,二月红和老王跟在后面,陈皮阿四和六叔一前一后走在最后。
      阶梯下是个照着地面上形式建的品字地窖,墙上点着火把,照得整个空间还算亮堂。地上垫了一些软垫,还有剩下的饼干罐,一看就是不久前还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二月红站定了,立刻明白张启山这个主意打的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这个地窖倒像是这宅子本身就有的,但这里应该不止是个用来修整的据点。他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又敲了敲,更是确定了想法。
      “大佛爷筹谋得精细。”他回过身。
      张启山笑了笑道:“红老板果然好眼力。”
      六叔进来后熄了火匣子,“今天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进山,进了山就只有马道,这边的装备梁子他们已经先用骡子托进去了,二爷带的东西可以明天一并拉进去。”
      二月红点了点头,便向陈皮阿四使了个眼色,陈皮阿四看了其他人一眼,便提着带的包袱走到离门最近的软褥旁,靠着墙坐了下来。
      张启山也坐了下来,看着二月红道:“红老板没什么想问我的?”
      “大佛爷想说的自然会说。”二月红微微一笑,在张启山对面坐了下来,省略了下半句,如果不想说的问了也没用。
      “从哪里说起呢?”张启山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还是说了个大概。

      “消息,一半是从谢老太爷手里来的。”张启山第一句话,让二月红就有点愣怔,但随即作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东北有一队日本鬼子在一个逃荒的难民身上搜到一个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那个带头的日本军官有点见识,抓了那难民回营审问,本是以为这人手里还有更多东西,但却只从那人嘴里问出了个消息……”张启山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现在屋里的几个人,又接了下去:“说是曾经有一伙北派发丘中郎将的后人,在发一个斗时明器没摸多少,但却留了一样关系很大东西在里面,而从那难民身上搜出的那件东西,正是那斗里一个机关的钥匙。”
      二月红几乎是马上想到了张启山给他的那个玉扳指,因为一到手他就知道关系重大,所以他一直按张启山说的贴身带在身边,现在也不例外。
      “但那个人虽然有钥匙,却不知道那斗在哪儿,说这些是祖辈传下来的,并没有地图或者是其他可以标明地形的东西,只知道是在个山脉的盆地里……但是那日本军官却很感兴趣,便在东北一带找行家打听对得上号的深穴大墓,刚好,谢老太爷带着老二老三趁着兵荒马乱在东北淘货,日本人也找到了他头上。”
      接下来的张启山不说,二月红也能猜个十之八九了,谢老太爷是长沙出身的大户,生意做得从南到北,一向稳妥起见,谢家人下地本就下得少,生意基本上都在明面上,这种烫手的山芋与其自己咬一口,不如卖给咬得下来的人。张启山不仅是北方出身,又喜欢跟日本人抵死了干,简直是最好的人选。
      果不其然,张启山继续说道:“谢老太爷可不想淌这种浑水,消息转手就卖给了我,我就从日本人手上搞到了那样东西……刚好,我又知道那斗在哪里。”这一段张启山说得很含糊,怎么从日本人手上搞到的东西,为什么知道那斗在那里,都被略过不提,正是二月红一开始腹诽的如果张启山不想说,问也没用的部分。
      二月红对张启山怎么从日本人那里搞到东西并没有在意,涉及到各人做事的手段,总有不便透露的地方,他关心的是另外一点:“……这个斗,大佛爷怕不是误打误撞给发现的吧,而且大佛爷是否曾经带人下去过……还不止一次?”
      这个问题让除了张启山的另外两个张家伙计都脸色微变,但张启山却还是面带着笑说:“张某刚刚就说过了,红老板好眼力。”
      二月红没搭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地窖的墙后边儿,估计就是直通到山里的暗道,这工程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完的,而且是得有确切的方位才能干的事儿,再说这宅子,虽然看着好像很有年份,但只要看得再仔细点,做旧的地方也不少,而那些地方的使用痕迹,我猜不过两年……大佛爷艺高人胆大,两年间都没带人下斗,我可不信,再加上这么大的活儿,大佛爷这么肯定要二月红这个外人来插一手,那就说明一定试过不止一次。”
      张启山哈哈笑了两声:“红老板和张某人认识时间虽不短,相交时间并不长,红老板却对张某人如此了解,可说是一知己了。”
      “不敢当。”二月红不知什么时候从袖袋里摸出了那把不离身的玉骨扇,敲着手背道:“在下曾经对大佛爷说过,二月红这个人,贪生怕死得很,只是希望大佛爷对斗里的情况知无不言,好让二月红有个自保的准备。”
      “红老板……”张启山叹了口气,顿了顿说道:“张启山对红老板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他没有说是哪句话,但二月红却马上就明白过来,当初便是因为他那一句话答应了淌这浑水,现在再听到他这样说,二月红不仅沉默下来。
      “红老板,”张启山站起身,走到二月红跟前,迫使二月红只能仰起身子看着他。“只要张启山还活着,就一定保红老板平安,永远有效。”
      “永远有效?即使出了这斗?”二月红眯了眯眼睛,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张启山牵了牵嘴角,伏下身付在二月红耳边道:“即使出了这斗——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红老板疑虑尽消?”
      有些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垂,让二月红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张启山大概是以为他在担心出斗后,既然那斗里东西关系重大,张启山会为灭口等原因对他不利。但事实上不知为何,他却从没这么担心过。
      这样想着,他稍一侧脸,避开了那贴在他耳边的气息,眼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微微一笑:“多虑的,是大佛爷才对。”
      “是吗?”张启山直起身,好像是在琢磨二月红这句话,半晌后突然伸手捏了捏二月红的下巴,笑着说:“红老板说得对。”
      二月红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本来靠在墙边的陈皮阿四更是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但二月红很快收回了情绪,从嘴边挤出一丝笑来:“如果大佛爷这个习惯不改改,二月红不能保证以后每一次大佛爷都会觉得二月红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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