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容颜笑》木木月明

17、逃亡

　　陈默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公子那时常紧皱的眉头到底代表着多么深的情绪，可是他却希望自己能够解除那时常皱起来的眉头。
　　他这一路上有太多的疑问，虽然他跟在盘古密码的身边很多时日，却不能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对自己的公子是否有利？他想要询问，可是经过刚才公输爵的滋扰，他不敢确定公输容与是否有那样的心情开口解惑。
　　所以他只能坐在公输容与身后的椅子上看着那立在水榭边孤绝的身影，似乎公输容与从来都是这样孤绝。
　　“有事要问？”
　　谁料到陈默还在犹豫之间，公输容与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握紧自己手中那早已凉透的茶杯，低头嗅着那冰凉的茶香味。
　　目光中的茶叶傲立在那碧沁的茶水之中，载浮载沉，却不安分仰躺在水底。
　　“没有！”陈默最终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疑问，现在公输容与不说，那么总有一天他能够找到所有的答案。
　　比如他安排他在皇甫花容的身边却最终没有任何作为。
　　“会知道的！”公输容与那一刻在风中器宇轩昂，仿佛是已经借来了东风，只准备着给予敌人重创的人。
　　“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和纠葛！”
　　我的，她的，所有人的！
　　隔着自己眼前那水榭，公输容与看见了对面那冒出的花骨朵，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看着来电显示，公输容与稍微有些吃惊。
　　“谈谈！”
　　对面的那个人简短地说出两个字，等待着公输容与的回应。
　　“我和你有什么能够交谈的吗？”
　　公输容与嘲讽的笑声没有遮掩地通过电话传到了对方的耳中，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嘲讽而改变什么，只是再简短地吐出几个字：“东山，塔下！”
　　仿佛料定了他会赴约，对方挂断了电话。
　　陈默看着公输容与变幻不定的脸色，猜到了这通电话的不一般：“公子，要去？”
　　“去！”公输容与嘴角的笑容陈默永远不会忘记，那样的笑容是得胜的笑容，是掌握一切的笑容。
　　只是陈默没有料到的是，公输容与见到那个站立在东山塔下的那个人之后，完全变了表情，似乎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而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击的窝火。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那个地方早有一个男子等在那儿，斜靠在流云栏杆边，举头看着栏杆外有些沉闷的雾气。
　　陈默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在公输容与身边的时候并不多，是以“天一”的人，他几乎不认识。
　　只是看着那个男子的衣着还有那浑然天成的闲适，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不是一般人。
　　他站在距离两个人很远的地方，看着那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
　　那夹杂在人声之中的香烛气味，随着气流的蒸腾，越发地刺鼻，仿佛在这样气味的熏染之下眼前所有的景物都不再是存在于这个世间。
　　两个人交谈的世间不长，回程的时候陈默开着车，几次回头看着靠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出神的公输容与。
　　公输容与说：“盘古密码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默不得不说他很惊讶，盘古密码离开了柳夏那边？这怎么可能？
　　“哼！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来找我吧？”
　　公输容与虽然嘴角挂着冷笑，可是他心中清楚，自己其实和那个人一样，现在对任何事情都是没有十全的把握。
　　那个人这样说：容与，我和你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人，所以合作吧！
　　公输容与并不知道那个男子口中所谓的“至关重要”的人是谁，可是他却因为男子那仿若知道了所有事情的了然而动了杀机。
　　看着他的表情，那个人再次开口：不要轻易就用这种方法去保护什么，你还是做一下判断，看看我的计划是否对你有利！
　　在所有的事情上公输容与都能够从容应对，包括和自己那位所谓的父亲纠缠，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的确是将他那绝对不能侵扰的地方搅个天翻地覆。
　　没错，孤身一人所作所为的确是有限，我们都该找个帮手。
　　最终公输容与撤掉自己脸上那瞬间涌上的杀意，那浅淡的笑容再次挂在嘴边，他看着眼前的男子，觉得这个男子的双眼似乎曾经见过。
　　虽然他和眼前的男子认识已经很久，可是这一次他才仔细看了这个男子的双眼。
　　那双眼睛波澜不惊，仿佛是澄亮的蓝天下那缕穿透树梢落在绿草上的阳光，分明温暖，却带不走。
　　这样的感觉就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这样的感觉仍在，却完全记不起任何的画面搭配这样的感觉。
　　公输容与再次皱了眉头。
　　见他同意，那个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要让离开的盘古密码落在你父亲的手中。
　　冷笑中，公输容与反问：我和那个老头都想得到她，凭什么你就相信我会乖乖将盘古密码交给你？
　　对方叹口气，似乎有些苦恼般揉着太阳穴，片刻之后才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得到盘古密码，所以才找你合作，不然我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人托付给你！
　　是呢！
　　公输容与在自己心中冷笑，眼前的这个男人要是没有充分的准备，怎么可能来寻找对手的儿子合作？
　　游竺家的当家人！我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
　　对方点头：这是合作的前提，我会在你无能为力的地方协助你，所以希望你能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保证她的安全！
　　“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皇甫花容较之我，是更加愿意相信柳夏的，为什么现在却要逃走？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听见陈默的话，公输容与收回视线摇头：“不会，就这点儿来说，他比老头子更值得相信！”
　　“公子？”陈默没有料到公输容与能够这般相信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游竺家的当家人，同样在追逐着盘古密码。
　　“你不用担心，只是……！”公输容与皱紧了眉头，他考量过，其实和游竺家合作受益最大的人是他自己，毕竟他受到自己父亲的限制，不允许有太大的动作，现在连陈默都不得不暴露，他更是少了更多的空间。
　　只是，游竺家的当家人不是笨蛋，不可能看不清楚现在的局面，即使再要求多一些，公输容与自觉自己还是会妥协。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要求那么简单？
　　就像是那个女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而盘古密码倒是其次。
　　“只是，那个家伙，似乎对皇甫花容本人太好了！”
　　对于陈默来讲，现在最重要的只是公输容与的事情，所以游竺家所提出的合作条件是什么他很在意。
　　公输容与也没有隐瞒，全部和盘托出。
　　“游竺家的当家人知道夫人的事情？”陈默一直以为公输容与母亲的事情被公输家掩盖的很好，可是没想到游竺家的掌门能够查到。
　　“没错，他提出的条件是：协助我寻找我母亲的确切位置，而我必须在公输家族的范围内保证皇甫花容的安全！”
　　只是“保证安全”而没有说“必须交出皇甫花容”？
　　陈默有些惊讶这样的合作条件，只要皇甫花容活着就行吗？不管在什么人的手中？
　　“你也惊讶吧？”看着开车的陈默微微侧头，似乎想要再次求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公输容与淡然地让自己靠在椅背上更舒适一些，闭上了双眼。
　　“游竺家的当家人的确对皇甫花容太好了！”陈默低声呢喃，随后看着前路前行。
　　而他和公输容与同样的疑惑还有一个：盘古密码为了什么事情离开了？
　　柳夏看着自己对面那年轻的医生，端正坐着。
　　那年强的医生则是撑着自己的下巴锁紧眉头靠在沙发护手上，目光没有焦距。
　　“那个……，你说话啊！”柳夏的声音降低到了最低，那温和的声音完全就没有了平日阳雀般穿破云层的声线。
　　“要说什么？”年轻的医生叹口气，摸着自己的额头，摆弄着放在桌面上的玫瑰花，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责怪柳夏，毕竟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太大意，没有注意到花容的靠近。
　　“我是不是不该找你讨论傀儡的事情？”柳夏很自责。
　　她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那么不知道轻重，分明就不是讨论傀儡的最佳时机，偏偏要任性地找眼前的人说那样一段话。
　　“我是不是太自作聪明了？”
　　看着柳夏那懊恼的表情，年轻的医生摇摇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和我再多得后悔也于事无补，看看能不能尽快将人找回来！”
　　这看似容易的事情却是困难无比，现在这城市里，因为公输家族那夜的失利已经在各处设下了眼线，只是为了找到盘古密码的持有人，还有找到那夜的刺客。
　　刺客他完全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和柒一起离开的花容。
　　这样一出去随时都能够被发现。
　　年轻的医生看着窗外的阳光，似乎希望能够在那阳光之中看见些什么，最好就是看见离去的皇甫花容带着傀儡归来，但是那只是妄想。
　　此刻皇甫花容浑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的境况之下，她不知道在白日之中，四处寻找她的人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围绕在她的身边，各怀鬼胎的人到底有多少。
　　她茫然不觉地带着柒走在人群之中。
　　她低头慢步而走，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柳夏和那个医生应该不会找到他们的，只是现在她只是觉得身处在人潮之中也是害怕得全身发抖。
　　她害怕每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害怕每个回头看她和柒的人。天知道她是如何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在这样的心绪不宁之中拔腿狂奔。
　　每一根手指都在止不住颤抖，她不知道下一次双手伸出去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嗯？”
　　柒见她突然间停步不走，也停下，站在她的身后，埋头看着她的耳根处，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流过。
　　“你是不是终究也回告诉我，你只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盘古密码？”身边人来人往，可是花容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柒的耳中。
　　柒没有回答花容，因为他无法听明白花容的话，他只是知道现在的花容好奇怪。
　　因为害怕，花容忘了柒完全不谙世事，因为害怕，花容忘记了顾虑现在的场合，因为害怕，她不想再去相信任何人。
　　因为害怕，所以开始恸哭。
　　起初是无声的，到后来哽咽难平的时候花容才发现哭泣是一件耗损心力的事情，即便是自己想要停止，可是却始终阻止不了眼泪往下落。
　　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扭头看她，还有她身后的柒，或许在路人的心中有着和天上繁星一般多的猜测，只是这些人的眼光还有心中的猜测都和那蹲在路上止不住哭泣的人无关。
　　柳夏的声音在耳中不断地回响，不断地敲打着，那个声音这样说：既然确定傀儡的存在是负担，那么就尽快除掉。否则盘古密码会有危险。
　　在你们的世界之中除了各自的利益，任何人的命都是不被重视的吗？一旦要阻碍你们，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铲除吗？
　　不要这么着急，柳夏，你应该知道傀儡对于花容来说不是一个轻易舍弃的对象。
　　那个年轻的医生虽然否定，可是这话语背后包含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如果这个傀儡对于盘古密码持有人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就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手。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身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盘古密码，你们是不是也会这样毫不在意地考量我存在的意义？
　　好害怕！谁来帮帮我？
　　花容哭到最后之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再也哭不出来。
　　柒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要怎么做，也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定定地看着那蹲在地上的女子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不想动，不想再往下走，就这样呆在这儿，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上最好。
　　“我们走吧！”
　　柒蹲下，可是看不见花容的眼睛，他只能这样轻声地询问。
　　“我们走吧！”
　　花容没有回答，柒蹲在花容的身边，继续轻声询问着。
　　“我们走吧！”
　　虽然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可是柒却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埋着头，长久无声的花容。
　　最终花容抬头看着眼前的柒，随后迎来的是柒右手那微微冰凉的触感，脸上因为眼泪而来的灼烧感在柒的手指触碰中消失不见了。
　　“我们走吧！”
　　柒见她抬头再次执着地询问着。
　　花容点点头，借着柒的肩膀站起身，双脚因为刚才蹲在地上太常时间，麻木了。她拍拍自己的腿，想让血液流畅一点儿。
　　可是现在她能够去哪儿？
　　看着这偌大的城市，花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城市，这儿不仅是公输家族的地盘，而且还是柳夏她们的地方，呆在这个地方只会被人当成是靶子。
　　站在汽车站中，看着从这个城市到自己城市的车次，花容有些为难，虽然到自己的那个城市时间不多，可是时间有些晚。
　　“要怎么办？”
　　花容有些踌躇。
　　柒站在花容的身边，同样举头看着上面那一行一行的红色字眼，偏头等待着花容做好决定。
　　“还是直接到那边算了，这样我们可以去买点儿吃的东西！”最终拿到车票的时候，花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等待长途大巴进站的一个小时之内，花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顺便买了一些零食，准备在车上吃。
　　而柒跟在她的身后，偶尔会对那最平常的东西发出疑惑的询问。
　　安静地坐在车内的花容，突然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那个时候回家是要坐火车，那一坐就是两天一夜的距离让她有些烦躁。
　　可是一旦坐上到自己家的大巴，她的整颗心就变得雀跃。
　　现在她却找不到任何雀跃的心情，只能靠在窗户边，呆呆地看着大巴车向后退去，准备出站，那仿佛坐上云霄飞车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发现自己心情太低劣，连身体的感觉都受到了影响，花容吞下矿泉水，想要洗净恶心感觉却因为太过着急而呛着了自己。
　　“花容！”
　　强烈的咳嗽中，花容感觉自己的手被柒抓住，她侧脸看着柒注视着什么地方，从两个椅背中间花容看到了站在两辆大巴空隙中的男人。
　　那男人给她的感觉太不好。
　　可是分明那个男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上车，为什么却不跟来？
　　“柒！好好吃点儿东西！”
　　虽然厌恶身后被人追逐，虽然厌恶这可能不到边际的危险，虽然厌恶这样几乎孤立无援的恐惧，可是她现在还活着，既然活着那么就要解决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她很庆幸自己买的东西比较全面，不只是消磨时间的零食，还有面包，不然怎么能完成那接下来非常耗费体力和脑力的事情。
　　她将面包塞进自己的嘴巴之中，完全就感觉不到吃进嘴巴中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只能强迫自己尽量多吃一些。
　　“我不会让那些人靠近你，也不会让他们将你抓回去！”
　　似乎察觉到了花容对于刚才那个男人的畏惧，柒直白地这么说着。花容一愣，感觉自己的眼眶又被泪水灼烧着。
　　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轻声道谢：“谢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这样轻易跟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愿意相信，在这个世上唯有你还是站在我身边的。
　　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也好。
　　踏上路途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游竺家诊所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而且返回消息到了公输爵的耳中。
　　当然，公输容与也在不长的时间之后得到了消息。
　　陈默有着这样的疑问：“公子，为什么那个傀儡那样轻易就背叛了掌门？而且，居然就那样留在了盘古密码持有人的身边？”
　　公输容与只是笑笑：“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够成功创造傀儡！”
　　什么都不知道？
　　陈默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公输容与知道的事情较之公输爵还要多！
　　“可是，他的行为看上去真的不明白那盘古密码是什么，为什么却能够肯定盘古密码在皇甫花容的身上？”
　　公输容与这样一说，陈默才惊觉：就算花容和当初盘古密码的研究者有着关系，可是那个时候皇甫花容还是孩子，怎么样都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孩子。为什么公输爵执意要在皇甫花容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