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苏维亚

2、那条路

　　那条路，延伸向远方。
　　远方，是宽阔的大路。

　　哥哥就是走上了那条路，再就不见回来。那年秋天，有一支红军队伍行军到了这个村子，驻扎了下来。有一个伤员，就寄住在小玉家里。
　　家里就兄弟两个，现在又多了个伤员。三人感情好得亲兄弟一般：每天上午，哥哥把伤员背到屋外晒太阳，伤员教小玉识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秋后，大部队要上前线，伤员是腿还不能走，只好留下来养伤；哥哥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上干粮，跟部队上前线了。

　　一

　　秋后的日子，一天凉比一天。伤员常常扶着墙挪到院里，望着那条路，一望就是好几个时辰。望到站不住了，也不肯回屋。

　　入冬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伤员躺在炕上听着雨声，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伤员就背上行囊，拄着一根木棍，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追部队去了。
　　小玉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望着那条路出神。雨后三天，路上的脚印也干了，异常清晰。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在小玉脑中产生了。他飞快地跑进屋里，像那伤员一样，把被褥叠在一起，用麻绳仔仔细细地捆了三道。小玉烙了几张大饼包上，又带上家里所有的粮食；末了，再把每件衣服都带着。经过院子时，他想了想，又摘下挂在门框上他装小玩意的布袋，也带着。
　　他要去找哥哥。

　　二

　　路虽说是干了，但变得凹凸不平，很是难走。小玉踏着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也走得仄仄歪歪的。
　　从没出过远门的小玉，忽然发现呆在家里其实蛮舒服的。那时候日子虽说是苦些，可哥儿俩还是过得挺乐呵的。想到这儿，小玉的眼泪就禁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天色渐晚了，脚印也看不清了。小玉到了一座破旧的土地庙。他走了进去，用火石把屋角的干草好容易点燃了。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供桌上有两支红蜡烛。桌上蒙了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盘子里的桃子变得又干又皱，还结了蛛网，很是没落。这样人迹稀少的地方，连老鼠也懒得光顾。
　　小玉把门封好，再把一些干草铺在地上，又把蜡烛点了。有些发霉的草燃着了，散发出潮湿的铁锈味。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

　　三

　　天曚曚亮，小玉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梦见哥哥了。
　　推开门，冷风直往袖里钻。踏着干硬的土地，他又上路了。

　　四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铁扇岭了。

　　几天下来，干粮也所剩不多了。小玉决定要加快速度。几天的艰苦跋涉，使他成熟了许多。
　　这座山，树林茂密，杂草丛生，阴森森的，似乎每个土包、每块大石后面都潜伏着许多妖魔鬼怪。
　　小玉有些害怕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呀。

　　将近傍晚，还没有走出树林，小玉心急如焚。暮色阴云一般压过来，看来不得不在这里过夜了。他捡来干树枝，用干树叶引燃。上蹿下跳的火苗引来了一只狼。它嗅到了生人的气息。
　　小玉紧张极了。他紧紧握着口袋里的火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狼似乎并不急着吃人，开玩笑般地一会儿近前，一会儿退后。它在寻找着适当的角度。
　　小玉突然“嗨”地大喝一声，将火石掷向狼首。
　　落空了。
　　狼似乎被激怒了，它“嗥嗥”叫着，右前爪不断地刨着脚下的土，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小玉冷不防从火堆里抽出根燃着的树枝，一下子伸到狼鼻前。狼哀嚎一声，负伤逃走了。
　　小玉捡回扔出的火石。他正要入睡，突然看见树后蹿出两只狼来。更多的狼不断地从树后冒出，他被包围了。
　　小玉躺到地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五

　　一声枪响。又一声枪响。狼群惊恐地逃逸。
　　小玉睁开眼，看见一小支红军队伍。他欣喜地一下子站起来。他要找的人，此刻不就在眼前！
　　小玉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
　　队长告诉小玉，他们是一支游击队，正在追赶小玉哥哥所在的队伍。

　　六

　　这夜，是小玉几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明天，将又是一个美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