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怨》风霁玥

4、一一随风入上阳

　　刘彻虽将我禁在长门，却并未限制母亲来看我的自由。而母亲总积极地张罗，想尽一切办法想让我重新获得刘彻的宠爱。
　　“娇娇，母亲今天可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来。”母亲总是人未到，声先到。
　　听到母亲的声音，我放下手中正在写的那一张大篆的《离骚》，净了手迎出门去。却见一身石榴红深衣的母亲兴高采烈地拿着块写满了字的丝绢快步向我走来，引得腰间环佩叮咚，清脆悦耳。
　　“母亲又寻了什么好东西来给阿娇看呢？”
　　母亲将手中的丝帛递给我，却是一首赋，未题名也没有落款，但文笔着实精彩。
　　“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
　　反复读了几遍，却越发觉得是在写我：“母亲，这赋是哪里来的？”
　　“哦，这是大才子司马相如几日前所作，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首《长门赋》。”
　　“《长门赋》？”我惊讶，心中却划过一丝不安。
　　在母亲满怀期待的眼光中我将那赋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诚然，这样一首《长门赋》，凄婉哀绝，将我在长门中应该有的形象全都生动描绘，可如今，让我再用这一首赋去争宠，是万万不能了。
　　“娇娇，卫子夫那个贱人去年春天不是又生了个女儿嘛，我看她生不下儿子来，你听娘的话，必然能得回陛下的心，重回椒房！”
　　我起身，帮母亲擦去额角的汗水，笑道：“他都不要我了，我为何还要去卑微的祈求？”

　　建元六年，于我，那该是噩梦开始的前奏。
　　祖母的病一日日沉重，我几乎日夜宿在长乐宫中。连母亲那向来随性的脸庞也笼上淡淡哀愁。而我因祖母沉疴，也因那歌女卫子夫，以及平阳公主越发张扬的行事而沉重的心也像祖母一般，积疾已久。
　　那日彻儿下朝后到长乐宫来请安，祖母已经几日未曾清醒，朝中因祖母病倒诸事繁多，不过淡淡说了几句，我便目送彻儿的背影远去。
　　然而尚未转身，一阵刺耳娇笑隔着帘子传入我耳中，继而听到那虽然压低却依然清楚的声音道：“皇祖母这便要去了，陛下何时给子夫母女一个名分呢？”
　　卫子夫的名字于我，像是一剂毒药，不用多想，我已猜出那说话的人必是平阳。旋即向外走出几步，细细倾听。
　　“阿姐说什么呢，不可妄言。”彻儿的声音里透着分难掩的疲惫，让我的心不由得一抽。
　　“又不是独我这么讲，现在朝堂内外都说皇祖母不行……”
　　平阳的话音未落，却听“啪”一声耳光脆响，我正疑惑，却突闻母亲怒喝：“不知皇兄昔年怎会生了你这般歹毒女子，竟红口白牙的咒自己的亲祖母！”
　　“姑母！”彻儿的急切的喊道：“姐姐不是……”
　　“还有你！”母亲不待彻儿说完：“你们都盼着太皇太后仙去，便可没了拦阻肆意妄为！那是妄想！你这皇位是我一手扶上去的，若不是娇娇喜欢，哪里轮得到你们……”
　　“母亲！”母亲的话越说越过分，我不难想象彻儿的脸色，快步走出急道：“皇祖母唤您去呢。”说罢，拉着母亲径自往内殿走去。
　　转身而去，我并未来得及关注彻儿的面色，走出几步却听到平阳一阵低声嗫嚅：“再过两年，看你们还嚣张！”
　　我紧紧攥住母亲的手，心不由得沉下去，回头去看彻儿，刚好对上那双饱含了愤怒屈辱以及隐忍痛苦的冷眸，遥遥看过来，又好似不是在看我……
　　当祖母终于无法再支撑操劳一世的身躯，去同祖父携手之时，我和彻儿守在祖母的身旁，眼睛都是红肿的。
　　“阿娇，前日董偃领人打死了卫尉府上的小厮。”
　　我愕然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彻儿，想起董偃，那个深得母亲宠爱的美丽男子。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去同母亲说。”
　　“那倒不必，只是……”彻儿说着抬头看向我：“若有一日，陈家和朕……阿娇会怎么选？”
　　彻儿眼中的伤痛让我恐惧，连忙道：“彻儿，必不会有那一日！”看着彻儿愕然，我苦涩笑道：“至少不要，让我见到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