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怨》风霁玥

3、笙歌何处承恩宠

　　漪兰殿后，木芙蓉花正好。
　　“彻儿，你看襄儿在对我笑呢。”我抱着平阳公主尚在襁褓的幼子曹襄，心中喜悦无法言喻。
　　他不满地看向我怀中稚儿，嗤之以鼻：“哪里就会笑了，那么小，丑死了。”
　　恍然抬头，触及刘彻满脸的不屑，心瞬间柔软，不由笑道：“彻儿是吃醋了么？呵呵……”
　　“我哪有！”
　　吵闹间，我突然感到怀中一片濡湿，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笑容僵住，缓慢地开口：“彻儿，他……他……我怀里怎么湿湿的……”
　　刘彻一愣，连忙抱过曹襄，而我低头，怀中果然一片水渍，不禁蹙紧了眉。再看彻儿，他一手嫌弃的抱着曹襄，另一手同样是湿漉漉的，满面怒容，“这臭小子，竟敢尿在我们身上！以后咱们的孩子，必不会这般无礼。”
　　“彻儿，咱们的孩子……”看着他目光真挚，我只觉心都软了，这一生能同他相知相守，是我之幸。
　　“咱们的孩子，必是能鼎立大汉天威的好男儿！”
　　微风吹过，掀起我一身狼狈的裙角，枝头木芙蓉摇了几下，终于坠落……

　　淡淡的艾香自青铜立鹤熏炉中袅袅而出，我斜靠在榻上，闭目小憩。
　　环佩叮咚带着急切的脚步声不过才入耳，我已经感觉到那略显冰凉的怀抱，下意识的想要躲，往被中缩着身子。
　　“彻儿，冷……”我抬眸望着彻儿，语调哀怨，心底却满是欢喜。
　　他微微一愣，忙除去带着寒意的外衣，将双手搓热，这才凑上前来揽住我的身子，极其自然地将手覆在我尚平坦的小腹上，笑道：“阿娇，真好。”
　　我抬手覆在他宽厚的掌上，“嗯，再有八个月了。”想到不久后椒房殿中孩子的欢笑，我的喜悦无法遮掩。
　　彻儿的手微微一颤，我正疑惑，却见他突然抬起埋在我颈间的头，目光坚定却喜悦的开口：“阿娇，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一生无虞，护他一生欢喜。”

　　椒房殿中略带辛味的椒香，我总觉得刺鼻，自有了身孕倦怠出门，这种感觉便越发清晰。
　　彻儿轻轻翻阅竹简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我任性的将头搁在他腿上，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甘甜微涩的龙涎香。
　　可是突然间，我觉得似乎有手在拉扯我的肚子，惊恐的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寝殿里除了侍立在远处的玉衡，再无他人。可恐惧却迅速蔓延了我安静的心，惊慌失措的抓住彻儿正执着刀笔刻简的手，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我的指尖，我感觉到有血滴在地上，却发不出声音。
　　“阿娇！”彻儿一声惊呼丢掉了刀笔，抓着我的手连忙将我扶起，这才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急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死命护着微凸的小腹，想要开口，却无法成言，只能用绝望的目光来传递我的恐惧。
　　“杨得意！传太医！”
　　彻儿焦急慌乱的吩咐，打横将我抱起，他宽广的臂弯让我的心略略平静，终于艰难的开口：“彻儿……我怕……”
　　我感受到他身子的颤动，继而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孩子……”我紧紧地攥住他玄黑的衣襟，终于再无力支撑，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我看到彻儿苍白憔悴的容颜，心已然冰冷。
　　“阿娇，对不起……”
　　失去孩子的我伤痕累累，可我害怕这样脆弱自责的彻儿，于是强忍住眼泪，苦涩的笑道：“彻儿，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颈项间他温热的泪滴敲击着我遍体鳞伤的心，我默默圈抱他的肩膀，温暖着彼此。
　　那时我以为，他的对不起是因无法护我周全的愧疚，却从没想过，原来那是他真挚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