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阿落

4、四

　　终于到了新年。瞿府这些年来，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瞿沫林清晨起来看着和自己睡在一起的男人，把眼睛看向窗外。正好能看见后院门口的灯笼在晃荡着，然后他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把瞿清浅推醒，他说：“哥，我想放鞭炮。”
　　瞿清浅穿上外套，从外面买了许多鞭炮回来。两兄弟找了院里一块空地。瞿沫林靠在赤红大柱上，散了一头乌发。一身胜雪白衣，流苏在身下荡来晃去。瞿清浅看看这个像有软骨病的弟弟，难得露出微笑，点了鞭炮，迅速跑回他的身边。
　　他忽而抱住了瞿沫林。抱得很紧，似乎他真的在害怕一样。他的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暖暖的，温暖着他的冰冷身体。瞿沫林笑得很开心，也把头靠在哥哥的身上。然后瞿老爷也下了床，和瞿夫人掩着耳朵，在一旁看起来。
　　热闹的一日刚刚开始。

　　瞿老爷的气色好了很多。大约是被悉心照顾的缘故。他被瞿夫人扶着，还在院子中到处走走，甚至亲手提了一副春联。晚上的团年饭，四人头一次都在。还加了一个杯子是给大哥。瞿沫林和瞿清浅拜了大哥，敬了父母，开始吃团年饭。
　　外面又是鞭炮声。好不热闹。
　　瞿清浅夹菜给瞿沫林吃，然后和父母说起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从瞿沫林出生说道瞿清浅离家，瞿夫人说着自己起先反对老二经商，但是这些年下来看他也有些起色，想想年轻人出去闯闯也不错。言语之间有些抱怨，但也是自豪。瞿老爷说：“若是我死了，二哥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三弟，他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能被人欺负了。”被瞿沫林说了两声：“老爹真是乌鸦嘴，吃菜吃菜。”
　　瞿清浅觉得自己在外漂泊了那些年，很久没有这样和家人和和美美吃了顿饭。即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心里却不能再温暖。他看着瞿沫林拿着筷子细细吃菜的摸样，对着瞿老爷说：“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瞿沫林没吱声，继续嚼菜。

　　早早让瞿老爷回去休息，两人又回到了后院，去了瞿沫林的房间。一进屋，灯还未燃就纠缠到了一块。瞿清浅抱着弟弟纤细的身体使劲啃着他的脖子，瞿沫林扬起脖子轻声低叫着，不久就把腿缠上了哥哥的腰。
　　粗喘之中，听见瞿沫林问：“你什么时候走？”
　　“嗯？”
　　“我说。”瞿沫林重复，“你什么时候走？难不成你不走了？”
　　怎么可能不走，手下那么多人等着吃饭，江南大片的生意等着他管理。他好不容易爬到千人之上，走了四年的漫漫长路，不是说放手便能放手的。
　　可是一走，虽然不远，但见面的机会终究会少。更何况，当他看见弟弟已经成长成如此诱人的少年之时，他就不想离开他一步。
　　“我可以带你走。”瞿清浅忽然说。
　　“那瞿家怎么办？”瞿沫林说，“你已经走了，你还想把我也骗走吗？”
　　瞿清浅没了话，他埋在瞿沫林的颈间。瞿沫林说：“没事，大不了，你不要一走四年，你可以一年来看我一次。”
　　瞿清浅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冲入他的身体。伴随着他的叫声，他们都忘记了这件事。

　　但是该来的终究要来。
　　瞿清浅算算日子，后日是最后的期限，他必须回去了。他踌躇着怎么同瞿沫林说，几次想开口，看见他那脸，终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雪都化了，露出石板路凄凄惨惨的颜色。

　　只是瞿清浅还未说出口。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瞿老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