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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话 公孙 ...

  •   展昭等人一路上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唯恐一品堂的刺客阴魂不散,让包大人赴了八贤王的后尘。可是越是担心,越是风平浪静,那群刺客好像凭空消失了,城内太平如常,百姓们各司其职,一派繁荣安乐。

      众人忍不住有些庆幸,或许,那干贼子知道咱们的厉害,吃了亏,打道回府了也不一定。

      好心情在回到开封府门口的时候消失殆尽。

      平日里时时敞开方便百姓告状诉冤的大门此刻紧闭着,值班的衙役也不见踪影,四周的街道不见半个人影,一切,都是诡异的安静。

      展昭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得规矩一脚踹开大门,飞身进去。

      众人紧随其后,看到的,就是府内一片狼藉。

      “先生!”展昭喊着公孙策,得不到回应,脚下不停地纵上屋顶,眨眼功夫就跃到了后院。好在,公孙策正安然无恙地指挥着一众杂役衙役收拾混战后的残局。

      然而展昭眼尖,早看到公孙策倚着门框脸色青白状态不对,三两步迈了过去,一把扶住:“先生,你怎么了?”

      后面的包拯等人也看出了些名堂,纷纷疾步而来,有心想问清原委,见公孙策萎靡的神色,皆不忍开口。放眼望去,往常整洁的后院一片狼藉,碾碎的瓦砾、折断的树枝、破碎的家什到处都是,衙役们似乎伤了不少,站着的也多数带着皮肉轻伤,门房的老张头领着几个杂役默默地收拾着,竹扫帚扫过石砖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平添几分凄绝。

      公孙策扶着展昭一臂,另一手抚了抚胸口,虚弱的声线仍不失淡定:“大人,展护卫与白大侠出门不足半盏茶的时辰,那群贼人就突袭了府衙,彼时四大校尉均随护大人身侧,学生不敢与之硬拼,只得率一干衙役以平日布置的阵法周旋。好在对方人数不多,似乎意在敲山震虎,伤了些衙役,破了几道阵,就扬长而去了。只是学生无能,不曾留下一两个叛逆,以助大人早日破案。”

      包拯等人听了不免胆战心惊,谁也没料到一品堂会使出这么招舍本逐末,八贤王遇袭后,惯性地认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仁宗皇帝的另一个左膀右臂包拯,众人一门心思只想护包拯周全,没想到展昭和白玉堂“主动”将自己支开后西夏人竟抄了把底,光天化日袭击开封府。展白二人与四大校尉都不在府中,仅靠着一干武艺平平的衙役根本抵抗不了这场奇袭,而且开封府人来人往,草民权贵皆有,公孙策所谓的阵法也多是些以防守为主、不具备什么攻击性的巧妙小阵,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介书生却以一人之力抵挡敌国刺客团队的攻击,其中凶险自不可轻易论之,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他却清清淡淡的一句“学生无能”带了过去,诸人听了,心里不禁有些酸涩,尤其是“自觉”调虎离山的展昭和白玉堂,更是惭愧不已。

      公孙策轻喘片刻,低声道:“学生虽不懂武艺,不知对方使的招术套路,只是看那领头之人手持奇兵,似棍非棍,似锤非锤,兵器上布满精钢倒刺,看上去,与伤了展护卫的那物,有异曲同工之处。”

      “飞鱼!”展昭与白玉堂异口同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不及再问,展昭一声轻呼,公孙策已软到在他臂弯之间,面白如纸,满头虚汗,气喘吁吁。

      “先生振作!”展昭满心的自责,提掌就按到公孙策胸口檀中,欲渡内力过去。

      “猫儿!”力未吐出,就被旁边一人一把抓了腕子,“公孙先生只是操控阵法太久脱了力,妥善休息就能恢复,大敌当前,你不能多耗内力!”正是白玉堂,一眼看穿展昭念头,出手阻了他。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眸子亮得逼人,终于还是收回了手,转头将公孙策扶回了房间。

      哈,这猫儿动了真怒了,一品堂啊,天堂有路你不走,何苦来哉!白玉堂一双凤目危险地眯起,视线随着那道挺直的蓝影而去。

      公孙策不是普通的师爷,当年他与包拯一同参加科举,也是进士题名,金銮殿上拜了官的,只是他生性寡淡,不屑官场那套作风,长得又清秀文弱,家世普通,未必就有几个人能真心喊声“公孙大人”,日子一长,满腔的抱负也就冷了,而且他与包拯本是同窗,眼看着包拯站在台前成为众矢之的,背后空门却无人照应,就起了退居二线之心,后来结识了展昭,见那雄鹰般清傲的青年愿自折羽翼护一方青天,便更下了决心,向仁宗递了折子,低声下气求了,第二日就弃了官名,执了笔,一身布衣地站在包拯面前,成了开封府的主簿师爷。初时包拯无法接受,公孙束竹,何等惊才绝艳之人,他们也曾一同寒窗苦读,一同秉烛夜谈,一同勾画过无数个似锦前程,一同许下清君侧、筑青天的誓言,而如今,这个淡漠、孤傲的书生,却埋葬了曾经的理想,敛了凌人的锋芒,甘愿站在幕后,为了成就别人的青天之名燃烧着自己的智慧与勇气,为了实现这天下的正义牺牲了自己的名声与荣誉……

      “束竹……”

      “大人,学生在。”从今日起,你不是希仁,我不是束竹,你是开封府尹包大人,我是开封府主簿师爷公孙策,我们仍能并肩而战,却不可同朝而臣了。

      公孙策再博闻强识医术超群,到底也只是个羸弱书生,这一回心力交瘁,卧床好几日才起了身,展昭大意之下连累了公孙策,早就愧疚得恨不能以身相代,铁了心再不能出半点纰漏,不分日夜地守卫包拯与公孙策两人。只是他功力再高,也只是血肉之躯,以一人之力,怎扛得住那般疲惫辛劳,好在咱白义士满腔热血,义不容辞地从西厢那从未住过的客房正式搬到了东厢,占了半间猫窝,与展小猫实行轮班制。

      可是,偏偏那一品堂故意与他们做对,如此日守夜护,居然连只蟑螂都没等到,要不是至今都有受伤衙役请假休息,真以为之前的风波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半个月后,就当众人渐渐地又开始放松心神,坏消息再次传来:这次,一品堂的对象,是刚刚抗辽取得大捷,回京复命的中州王,飞星将军庞统。

      可惜庞统既非养尊处优的八贤王,也不是无缚鸡之力的公孙书生,他虽只带数名亲兵入城,在城外莫名遭到伏击,但是数年来刀口舔血的生活足以让他能在最险恶的环境下保全自己,一品堂的刺客只伤了几名亲兵,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还折了两个人,即使最后仍抢回了同伴尸体,这场突袭也是失败了。

      开封府的一窝子一听说这消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西夏人到底什么意思?先不说庞统是个抗辽名将,跟他们不沾边,这么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保留实力,只伤对手皮毛的做法更是奇怪,一改李元昊狠戾决绝的作风。

      包拯与公孙策都怀疑这是对方的疑兵之计,目的是降低真正刺杀对象的警觉性,以便在最后时刻能给予致命一击。

      展昭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首先并搞不清楚李元昊动用江湖势力搅这一桶浑水到底是要谁的命,其次,从数次刺杀来看,一品堂虽然好手齐出,但是与大宋朝廷相抗,也无非是蚍蜉撼树,如今,无论是八贤王派系,还是庞太师派系,甚至独立的包拯,似乎都成为了一品堂的目标人物,那么他们幕后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用这一系列不着力的刺杀掩盖什么,还是说,他们的目的只是浮于表面,就是想让朝野之上人心惶惶,无暇西顾?

      众人思来想去不得正解,反而平添了几分烦躁。

      “李四狗子闲得发慌,吃饱了撑的。”讨论无果,白五爷耸了耸肩,一抖扇子,极不负责任地做了总结陈词。

      很快,五爷就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那日,轮到展昭值班,白玉堂睡饱了以后外出散步,顺便去七星楼打打牙祭,谁知,刚刚坐上七星楼二楼临街的雅间,就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上闪过几道刺眼的白光,光芒绽放,俨然是只活灵活现的大老鼠,白玉堂一愣,这烟花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陷空岛的连络信号,看来有哪位哥哥正在附近,而且,有急事找他。二话没说,往桌上扔了块碎银,白玉堂脚下生风,直接从窗口掠了出去,直奔烟花发射地而去。

      从矮墙上跃下,眼前是一条陌生的窄巷,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白玉堂发现,他的四位哥哥竟然都到了,卢芳一身锦衣,面墙而立,双手背在身后,身形竟有些佝偻;韩彰与徐庆俱蹲在地上,垂着头也不说话;连一向最是精怪的翻江鼠蒋平,也倚在墙上发着怔,情况,有些不对啊……

      “众位哥哥!”白玉堂朗声唤道。

      “五弟。”钻天鼠卢芳拉了他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白衣似雪,神采飞扬,看来完完整整,未受创伤。

      “大哥,怎么了?”白玉堂一脸狐疑,看卢芳这满脸忧虑之色,显然发生了什么坏事。

      “你没事就好。”卢芳低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白玉堂皱眉,回头问蒋平:“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平听了,略一思索,先问:“最近开封府可发生什么事?包大人平安否?”

      白玉堂眸色一重:“到底怎么了?前阵子开封府遭了伏击,包大人不在府中逃过一劫,公孙先生与歹人周旋,虽未受伤,但病了几日,现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蒋平听了点头:“那就好,展小猫如何?伤可大好了?”

      “好得七七八八了。四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平也叹了口气,看了看卢芳,道:“出事了,大嫂和珍儿,被人掳了。”

      “什么?”白玉堂大惊,“被谁掳了?所求何事?”

      蒋平看着这个平时嚣张跋扈,实际心思缜密的弟弟,沉着声答道:“西夏一品堂。”

      白玉堂眉头愈皱愈紧:“一品堂?又是一品堂!”眼看众兄长都沉了脸,急忙解释道:“之前袭击八贤王、开封府,都是一品堂所为,听说最近又向中州王下了手,只是几番作为,都无甚成就。”

      蒋平听了,摸着唇上稀疏的短须,思索道:“原来如此。这一品堂掳了大嫂和珍儿,向陷空岛传了信,要咱们五义莫再插手官府之事,否则,就要人质的性命……”

      “等等四哥!陷空岛机关重重,一品堂的人怎么可能在几位哥哥的眼皮底下掳走大嫂和珍儿?”

      “前些日子大嫂带着珍儿回娘家省亲,按着惯例,只有卢信带着两个小厮跟着去了,谁知半路上,就遭了劫,卢信他们不是对手,也一并被捉了去。”

      白玉堂听了大怒,抬手一拳竟打穿了一旁的土坯墙:“都怪我!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插手开封府之事,才让西夏狗以为咱们五义为官府做事,拿了大嫂他们的性命相胁!”

      卢芳一把握了他拳头,疾声道:“老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咱们五义一向凭着良心做事,怎地就有错了!这事,根本就与你无关!是那西夏狗子卑鄙无耻,干出这般下作勾当!”

      徐庆也站了起来,扯着大嗓门,蒲扇似的巨掌噼里啪啦地拍着白玉堂的肩背:“就是!五弟莫自责!你行的是侠义之道!三哥佩服你!三哥武功智慧都不如你,不然三哥早就留在开封府帮忙了!”

      白玉堂被他拍得眼眶发热,他怎么不知道几位哥哥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只是,卢芳中年得子,伉俪情深,闵秀秀与卢珍,是他的命啊……

      深吸了口气,白玉堂抬头直视着卢芳的眼睛:“大哥,玉堂没用,但是玉堂所做之事,问心无愧,不能半途而废,包大人身陷险境,玉堂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难得的好官命丧奸人之手。只是,大嫂与珍儿,玉堂也不能对他们不起,大哥,为今之计,只有请大哥将玉堂赶出陷空岛,让玉堂脱离与众位哥哥的关系,玉堂今后所做之事,与陷空岛无关,与五义无关,众位哥哥看在大嫂与珍儿的面上,这次的事情,就不要插手了……”

      “胡闹!”卢芳一声雷吼,打断了白玉堂的话,只见他双目赤红,气得浑身哆嗦,一下子,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老五”,一直缩在角落的韩彰站了起来,他身材瘦小,不得不抬头才能与白玉堂对视,“陷空岛五义名为五鼠,却不是鼠辈,咱们的侠名,不是白担的。你为了这天下正道敢舍了自个儿的名声,哥哥们又岂是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又岂能背上这不义之名?”

      “可是,大嫂和珍儿……”

      卢芳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秀秀与珍儿,为兄自己想办法,老五,哥哥今日前来与你一见,只是想告诉你,西夏人居心叵测,事情看来并不如你们想象得那般简单,你带话给包大人,莫要大意。另外,你只需做你想做的,该做的,陷空岛上的人,从来都是宁折不弯。”说完,疼惜地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转身就走,其他三鼠也像他一般,向着幼弟点了点头,挺直了脊梁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玉堂扶着墙在夜色中站了好一会儿,直抠得土墙上拳头大的洞变成脸盆那么大,这才咬着嘴唇,徐徐地往回走,一路自是心事重重。

      回了开封府东厢房,意外地发现有一股罡气压得他浑身难受,等走到包拯与公孙策房前,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不得不催动起内力,来抵抗这种惊人的压力。

      房门半开,白玉堂只看到展昭着了一身官服坐在桌前,一手撑头,一手无意识地揪着巨阙的剑穗,微阖着眼,状似假寐,却被紧绷的身体线条出卖了自己。

      “死猫!你这是做什么?”白玉堂深吸口气,又催动几分内力,才能扛着那股强烈的罡气步步逼近展昭,他怎么不知,习武之人,尤其是像他们这般有深厚内功根基的,意念催动下,可以使自身的罡气扩散出去,形成一个无形的保护圈,在这个圈子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施力之人的感觉,只是,要维系这种防卫罡气极耗内力,尤其像展昭这样,除了自己,还要顾及到包拯与公孙策。

      从白玉堂进了东厢,展昭就辨出了他熟悉的脚步和吐纳,此时看他进来,凤目中已隐含怒气,莫名心虚,咬了咬牙,精神一松,那股子压力消失了大半,白玉堂气得直磨后槽牙,一屁股坐了下来,瞪着一双凤眼不说话。展昭知他是生气自己为了保护包拯奋不顾身,心中暖意渐生,不由拉了他袖子道:“不知怎么,我今晚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白玉堂原想将之前与四鼠相会之事告诉他,看他累极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脸色一转,笑道:“你真是个费心劳力的主,莫说开封府有我白五爷坐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哪个敢进来?何况上次被破的阵势都被五爷修好了,公孙先生已然恢复体力,四根大门柱养精蓄锐,个个都在府里守着,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猫儿的巨阙,也不见得就是吃素的。下午听公孙先生说,八贤王已拟了折子,明天就跟小皇帝讨论增强各个府邸守卫之事,开封府是重中之重,小皇帝绝不会忽视的。猫儿,你这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然而展昭早从白玉堂的神色中看出些门道了,再说,他们陷空岛的烟火如此嚣张,刚刚那只大白老鼠怕是半个汴梁城的人都看到了,白玉堂故作轻松,眼底那一抹忧色如何就能躲了展昭的眼?可是,他不愿说,展昭就不问,他们两人之间,早有这样的默契。

      “猫儿,看你一整天都在布置防卫,也没闭过眼,今夜我来守吧,你去躺会,寅时我叫你。”白玉堂一掌把展昭拍到了床上,气势汹汹地命他闭了眼,自己变戏法似的拿出小小一坛女儿红,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白玉堂的心里当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轻松,他怎能不忧虑?没有想到啊,小小一品堂,竟然把手伸到了陷空岛……他们既然能掳了人威胁五义,保不齐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中原武林的其他门派。这些个门派,平日里你争我斗,一盘散沙,鲜有团结对外的时候,若是再被一品堂逐个击破,他们这场仗,就难打了,这不仅仅是在跟李元昊的大夏朝廷争斗,还得与西夏的江湖势力为敌,甚至,极有可能,牵扯到大宋自己的江湖命脉。攘外必先安内,这内,如何安得?现在只求今夜平安,等明日八贤王的折子上去,小皇帝加强开封府的护卫,自己和猫儿也能稍微松口气了……白玉堂不敢多喝,皱着眉思索着,白玉小酒盅抵在唇边不饮,丝毫未注意到,身后那人亦是目光深邃,疲惫且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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