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入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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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源祥当铺内。
蓄着山羊胡的朝奉大人正拿着放大镜从各个角度仔细察看手上的典当物。
不得了，这颗明珠真不得了。
圆润通透光可鉴人之余，触之生温，远之则寒气逼人。他做了几十年的朝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极品的珍珠，像极了……对，像极了《名珠宝鉴》里说的东海明珠！那可不仅仅是珠宝这么简单了，什么千年人参天山雪莲，药用价值跟它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
朝奉目中精芒遽闪，看了一眼不远处拉着当铺伙计问东问西的宝物主人。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像是能拥有此等宝物的人。将宝物给他鉴定之后就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了，一脸兴奋好奇，不像是知道宝物价值的人。所以，极有可能她也是幸运捡到了以为是普通的珍珠就送来典当以解生活窘迫。
“姑娘，请问你要死当，还是活当？”朝奉收敛眼神，问道。
“死当是什么？活当又是什么？”宝物主人天真地反问。
“死当就是当了不能再赎，活当则是在限定日期内必须来赎，逾期则转为死当。”
“活当好像听起来合算点……”宝物主人自言自语。
朝奉心中一急，连忙又道：“死当的钱可比活当多！”
“咦？你不早说！那就死当咯。”宝物主人嗔怪道。
朝奉很含蓄地微微一笑，眼中那抹得逞的光芒稍纵即逝。拿着放大镜对着明珠又佯作端详了一阵，道：“这珍珠质地是不错的，加上又是死当，可值二百两。”
普通珍珠的市价不过百八十两，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这粒珍珠当得二百两应属喜出望外吧？二百两怎么也够一个穷人吃几年了，拿去做点小生意成功了还能一世温饱。他嘛，虽则贪财，吃人骨血之事却还是做不出的。
谁料……
“小胡子大叔，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再仔细看看啊，这可是东海明珠哦。”宝物主人一脸忧心地盯着他。
“你——你说这是、东海明珠？！”
朝奉是惊讶她居然知道这宝物，她却以为他果然眼神不好没看出来。宝物主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就是东海明珠，我师父千辛万苦才寻了来，它不仅价值连城，入药效果比人参雪莲都要好呢。我刚刚问了你们的伙计，原来在城里买一座房子要一百多两。”
宝物主人掰着手指认真地算了起来：“一座城如果有一百户人家的话，价值连城也就是一万多两了。再小的城也有几十户人家吧？二百两岂不就是只有两户人？那怎么算城呢？是村吧？不对，应该是住在荒山野岭里的两个猎户。”
一席话听得朝奉冷汗涔涔，他莫非是死物看多了竟识人不清了？这分明是个精明的姑娘！还有她那师父，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这么多年来入东海寻宝能全身而退的可只有一个人……糟！他该不会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吧？！
“这……这……让老夫再仔细端详一番……唔，或许……”
“喏。慢慢来，我不急的。”宝物主人托着腮，极有耐心地等着。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恭送姑娘，姑娘慢走，姑娘有空再来，不当东西喝杯茶也好。”源祥当铺中的掌柜伙计一字排开，神色恭敬地送宝物主人出门。
“你们人真好，我回去一定要跟师父说——”宝物主人大喘气，众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才听得她悠悠说出后半句：“说他是错的，江湖才没有那么险恶呢！”
手持东海明珠，开口闭口三句不离师父，此宝物主人可不正是那连赶了两天两夜路才到这城里的天相？她将一叠银票揣入怀中暗袋里，方走出几步，又折回来，问道：“哎，你们可知道哪里有一户姓楚的？”
朝奉一凛，心中原本只是三分猜测，此刻已有七八分笃定此女口中的师父定与惹不起的那位公子爷有关系。毕竟江湖之中谁人不知，那位公子是出了名的与姓楚的有过节。
“姑娘可是说楚家堡？”
“好像是吧。”天相挠了挠头，她记不大清楚师父说的是楚家堡还是楚家庄了。
“楚家堡可不在晋城，不过说远也不远，往西直行一百里便是西京。入了西京，随口一问便可知楚家堡位置。”朝奉顿了顿，忍不住多问了句，“姑娘可是来自天机峰？”
“你怎么知道？！”天相惊奇地望着他，“看得出来吗？我长得跟你们不一样？”书上说中原人与蛮夷狄戎形貌特征各异，可以轻易辨认，莫非山上人和山下人也有这样的区别？
更进一步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朝奉更不敢掉以轻心了，连忙奉承道：“老朽只是姑且一猜，姑娘气质独特，风华灵秀，想必是天机峰这样的世外之地才能熏染而成。”
“嘿嘿，哈哈！”天相以前只对着口舌不饶人的师父一人，不是说她蠢就是说要毙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好听的话，不习惯之余也忍不住心花怒放，从袖中暗袋掏出一粒药丸，朝他扔了过去，“小胡子大叔你真会说话，这个送你，补眼睛的。”
说着又凑近他，眨了眨眼睛，小小声道：“用东海明珠炼的，别让我师父知道了，他很小气的。”只准自己中饱私囊不准别人摸点油水。
朝奉接住那粒药丸，闻言顿觉此物烫手不已。因东海明珠之珍稀难寻，世人就算知其药用价值亦无条件研究如何将其入药。而今日一日之内，他不仅见识到了东海明珠还得到了东海明珠炼的药？这若是传了出去……不管这药是真是假，他都要麻烦了。
早知不该一时贪心……又一时谄媚……如今，悔之晚矣！
天相得了钱，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件憧憬已久的好衣裳。女孩子嘛，再不拘小节，都是爱漂亮的，更何况她从小跟着那么爱漂亮爱干净又讲究的师父，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刚进成衣铺，她便相中几件十分雅致风流的衣裳。
可是……
“姑娘，您挑的这些，可都是男装啊。”成衣铺的伙计出言提醒。
“可我师父都这么穿，很好看啊。”天相不以为然，拿着袖子往自己身上比。
“这，我多嘴问一句，姑娘您师父是男的吧？”伙计道。
“应该是吧。”天相凑近了盯着衣服上的花纹看。
“应该？”伙计忍不住吊高了嗓音。
天相觉得这伙计好像很想跟她聊天，于是依依不舍地放下衣裳，很有礼貌地转过来对着他，开始回忆师父的特征，“我师父吧，很高的，胸无四两肉，声音挺像男人的，他也说自己是男人，照理来说应该是男人没错。但我毕竟没见过他的脸，也没验过他的身子，所以虽有八成把握还是不能断言他是男的。医者嘛，最重要是要严谨。”
伙计开始抽搐了，决定无视她的推断过程，道：“总之您师父是男的，所以他穿男装，而姑娘您是女的……等等，恕我冒昧，姑娘您是女的吧？”
他真怕她又来一句“应该是吧”，幸而没有。
“医书上没骗我的话，是的。”
伙计松了一口气，“这就成了，姑娘您得挑女装，这边请。”
天相摇头，“我看过了，那边的不好看，我就要这些。”
伙计无语了，“这些可没您的尺寸啊！”
天相很认真地盯着伙计说：“可我师父穿着可好看了，你相信我，我不骗人的。”
很好，话又绕回来了！伙计崩溃了，谁要管你师父好不好看啊！谁要管你骗不骗人啊！没你尺寸就是没你尺寸我也不骗人的啊！伙计抱着店里的柱子，咚咚咚地撞了起来。
掌柜的在一旁听了很久，眼瞅着手下最伶俐的伙计要阵亡了，连忙压住满脸的抽搐，走了出来，叫住想去安慰伙计的天相：“姑娘，这样的，您想要这些款式也不是不行。可是呢，您也说了，您师父很高的，这些衣服他合身好看，您穿起来就会太长太大了。”
“唔，有道理。”天相沉吟了一会儿，苦恼道，“那怎么办呢？”
“其实也不难，只要改一下就好了，不过要加点钱，而且明天才能改好。”
“太好了！钱不是问题！”天相喜笑颜开，瞧了瞧老掌柜又瞧了瞧小伙计，想起了书上的一句话，“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原来真是这样的。”
刚恢复过来的小伙计又中枪，悲怆地扭过头，继续撞柱。
天相照老掌柜的话付了三成定金，又在小伙计的带路下找到了一家客栈投宿。
碰巧客栈新来了个说书的先生，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开台了。忙碌了一天的老少爷们都聚到了这里，吃完晚餐，喝着小酒听些朝堂江湖的新鲜故事。
天相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听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那个……我也可以听吗？”她指了指堂中的说书先生，小小声问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见她一脸希冀，一双黑亮的眼睛睁着圆圆的，想起方才成衣铺小伙计的抱怨，他倒不认为这姑娘脑子有问题，只觉她虽然年纪看起来不算小，却是一派淳朴天真，又有趣又可爱，不由也跟着小小声地回：“可以的，还可以叫壶茶来喝。”
天相想起了一件事，咽了咽口水，又压低了声音问：“那酒也可以吗？”
掌柜的睐了她一眼，也压低声音回：“姑娘家孤身在外，不可以随便喝酒哦。”尤其她看起来涉世未深的样子，虽有些邋遢，但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般，透着一股子灵气，难保不会被狂徒盯上。
天相失望极了，抿了抿唇，还是想说服掌柜。她招了招手，让掌柜附耳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哦，我师父也喝酒的，他喝酒可好看了，你相信我，我不骗人的。”
小伙计临走时让他小心的“我师父”来了……
掌柜开始憋笑，也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道：“我有一瓶好酒，喝起来肯定能比你师父好看，不过只有一瓶，现在拿出来怕被人抢了，不如等你回房我偷偷让人给你送上去？”
天相闻言，冲着掌柜猛点头，“好的好的！那现在你先给我上跟其他人一样的酒吧！”
掌柜的脸色一僵，随即失笑，居然没拐到她……罢了罢了，随她吧，呆会儿给她上个不那么烈的酒，再让小二多看着她点就好了。
天相得了掌柜的应允，兴奋地随小二找了一处坐下。
“这是在说什么呢？”她拉住正欲离去的小二问。
“武林传奇——狂少的故事。”小二答。
狂少啊……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她又问：“他这人很狂么？”
小二摇头，“他姓狂。”
“果然很狂。”天相点了点头，不再发问，专心听起台上的说书来。
狂少，江湖又称天机公子，相貌极俊，武功极高，为人风雅，从天文地理至诗词歌赋医毒术数，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世人皆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狂少。
然而这些都称不上传奇，真正最为人所称道的是——狂少其人，为人也算热心，每每江湖有难求助于他他皆是挺身上前义不容辞，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正道中人，居然力压众多邪魔外道，成为正道武林三帮六门四十九派集体票选“最想狂殴一顿的人”。
甚至连得道高人如少林的圆寂方丈、武当的一元道尊，听到狂少其名，也免不了是虎躯一震，默默扭开脸，恨不得此生没认识过此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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