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师]流光》萧城花事

5、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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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啊……」無衣師尹喃喃自語，嘴上不知何時掛上緬懷的淺笑，他手上的芭蕉扇揮動的頻率慢了些，便聽他輕聲細語道：「後來他做了我手上的刀。」

　　無衣師尹說的不值一哂殢無傷卻聽得心內一窒，並非為這言辭間的深意而有任何不適，只是無衣師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異樣平靜，他躺在籐椅上面，目光仿佛對著那株吊蘭。

　　殢無傷心內有些疼痛，仿佛是鈍銹的刀子一下下在骨肉上磨合，不夠鋒銳果決的疼痛，似乎蔓延近百年的情纏。

　　殢無傷聽到自己問：「他為你殺人么？」

　　無衣師尹看他一眼，點頭。似乎因為夜色深重，無衣師尹顯得有些疲憊，平素瑩白的膚色隱隱發青，他道：「那孩子身手利落心腸冷硬，他仿佛是天生的殺手，但我總想若是可以，我寧願他只是一名單純的武者，然而……」

　　——時勢不允。

　　無衣師尹此言未盡，殢無傷並不多問，他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場景，無衣師尹走過漫長的廊道推開沉重的木門，屋裡的青年轉身看他。那目光很平淡，透著疏冷，他手上正在擦拭一柄匕首，動作之間卻仿佛隨時都可以反手將它插進來人心臟。

　　無衣師尹嘴唇動了動仿佛說了什麽，青年沒回答，臉色一如的冰冷，漠然從他身邊走過。

　　被拋在身後的人瞬間臉色暗淡下來。

　　「最開始我想在此地站穩腳跟，可以依靠的只有心機手腕。」無衣師尹的聲音又漸漸清晰，殢無傷聽到他語氣冷漠地說：「當然，我有相當不錯的皮相，那時候上海正領略賴在西方的摩登開明，男人間的戲耍並不少見，我接受過不少邀請，但若只靠這身皮囊，無衣師尹便也不是無衣師尹了。」

　　師尹說此話時並不如殢無傷慣見的清俊雅致，也不是他提起那孩子時泛起的細膩愁緒，而是綿里的鋼針蜜中的劍，看似安寧祥和，實質危機四伏。

　　殢無傷並不喜歡，所以他轉移了話題，「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孩子自願成為你手中的刀，其實只是爲了保護你。」

　　師尹搖扇的手一頓，看向殢無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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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删减删减）

　　殢無傷從來是個習慣等待與忍耐的人，他十六歲起就有著優于一般成人的耐心與抉擇。他並不完全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但很多時候，本能超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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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話一時沒人接口，無衣師尹目中的光亮漸熄，殢無傷看著，突然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但他依然沒有肯定無衣師尹目光中的深意，他似乎是希望如此的，然而卻說不出口。

　　無衣師尹搖扇的頻率又漸漸規律起來，他長腿一動換了個姿勢，另一手在旁邊拿了杯茶，過了一會兒他仿佛終於從先前暗淡的情緒中走出，輕咳一聲道：「那個孩子，他幫了我許多。」

　　殢無傷是天生的武者，更難得的是他有精准的直覺與果斷的決策，他往往可以根據形勢作出最適合當前的判斷，因此他總可以完成師尹交付的任何任務，從不失敗。

　　後來與無衣師尹同一派系的人士也猜到他手上有此王牌曾經試圖說服他將這人交出，那些人的意思是讓殢無傷做更多功，畢竟若是暗殺如此簡單，許多事情的解決並不需要檯面上虛以委蛇麻煩重重，而無衣師尹卻是拒絕了。

　　他總覺得殢無傷還是他撿到的那個染血的冰雪少年，臉上遍滿髒污，眼中卻是一片風雪。

　　「他很有用處，但是，你並不開心。」殢無傷突然道。

　　無衣師尹一怔，「怎麼會開心了？他是我養大的小孩，我總希望他過最單純快樂的日子。無法給他無憂的童年已是我的失責，讓他因我之故不得不手染血腥，我又怎麼能安心了。」

　　「然而時勢不允。」殢無傷道，無衣師尹驚異地看著他又聽聞他說：「你說他並不與你親厚，也許是因為你總因為一些莫名的原因疏遠他。」無衣師尹想要反駁殢無傷卻揮手攔住他，「或許你看似與他親密，然而你是不是願意將你的心思與他分享了？你說那是個少年老成的孩子，他看似不願與你親近，是不是已經看穿你的躊躇與猶豫？」

　　無衣師尹便想起似乎有那麼些時候，他總會看到殢無傷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他，那目光深刻直透人心，他往往害怕對方看穿自己心中齷齪，懼怕地扭過頭去。

　　如果那個孩子一開始就看穿了的話，那無衣師尹後來所為是不是只是一場笑話，明明得償心願反而做出正義凜然的模樣，是不是該說自己，欲蓋彌彰？！

　　殢無傷看見無衣師尹面色悽惶，良久轉過頭來看他，輕輕道：「如果你是那個孩子，你會喜歡一個，如我一般撫育你長大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