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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暖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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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颜辛在遥远的北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在古城里过朝九晚五的人生,安稳的比洱海还要平静。
只是这座城镇的湿气侵蚀了原本健康的躯体,而他也逐渐融入了当地的人文风俗,活得像极了个异乡人。
可唯一未变的,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于阿易的想念。
说来也奇怪,纵使想念日夜不停,可他却从没想过要回去。
“也许,阿易已经成家,我回去了,只会凭添尴尬。”他总是坐在鸢尾花从里对着漫天地蝴蝶喃喃的说,这场感情原本就是他一个人日久生情,所以注定了只能用最自欺欺人的方式□□。
回不去,也许有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他固执地想,然后把自己变成耄耋般的沉默寡言,放逐在这遥远的如下一个轮回的远方。
就这样,又不知是多少个漫长的日夜。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颜辛都会埋怨起自己这不知从何而来倔强。不过庆幸的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牵起阿易的手,一起走完这座南方古城的所有石板路。
其实可颜辛真的以为自己永永远远都不会再踏上回北方的路,可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事,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已不记得是在上关的哪个茶馆听到了从北方回来的商人,闲谈时说的话。原本他总是对这笑谈听着听着一带而过,而那一次,不过是只言片语,却已让他的心微微的痉挛。
就是那一天,他买了回家的船票。
他站在长江的一畔,看着这暮霭沉沉的楚天,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只有一句话。
“嘿,你知道撒子嘛,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北京那鬼地方三天两头的打仗,死人死一片呢。”
闭上眼,依稀还可以感觉到有江风拂过,他站在这滔滔江水前,心酸到无以附加的地步。
原来,自己不在那么多年里,故城竟是这般模样。
原来,在这已然翻天覆地的天地,依旧还是有如此多的战乱。
那么阿易呢?
阿易又会怎样?
可颜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死亡这个问题。也许太久太久没有人死去,自己已然不再记得这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扉。又也许是记忆里的阿易太过于强大,让自己忘了,他也会有死去的可能。
其实可颜辛一直都在害怕,自己回到了原地,却发现已在故人的生命中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是呢?这样的不知所措,在失去面前,有多脆弱不堪。
回到京城,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也许真的是离开太久了,可颜辛已经几乎认不出这生活过十多年的地方。而破败,则是他踏进这个在历史的光辉里遥不可及的帝都时,唯一的想法。
只是他早已没有时间去探究这其中的人事变迁,他满心满眼的都不过是那一个人罢了。
阿易,他的阿易,在哪里?
可颜辛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比如旧日的贝勒府,比如荒草掩埋的杨宅,再比如那个曾经的家。只是,他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一片荒芜,而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蔓延了很远很远的血红。
他满无目的走在曾熟悉的道路上,疲惫与自责仿佛都在用力的嘲笑着他的刚愎自用。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啊。
是你下定了决心不回来,又能怪谁呢。
谁,都无法责怪。
可颜辛努力地抑制住眼角的涩意,却在不经意间瞥到身旁断壁颓垣后的一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那树的枝干,纹理,都无一不是熟悉的模样。在细看,竟是旧年自己与阿易一起在神机营里种下的果树。
原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昔日的营所。可颜辛想着,不由得苦笑。这也不过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转身欲走了,却又像是被什么奇异的羁绊所圈扰,似是恍惚间有一抹奇异的色彩,在这苍白的天空下,火红。
可颜辛推开了半掩的门板,他本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可那一刻,他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思维一般,只能看着坐在树下的那个人在静静微笑着。
“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他朝着那个错过了整整七年的故人走去,就仿佛是在走向他已触手可及的未来。
【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