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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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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是1917年的春天。
前些年的时候,阿易的摊子从偏远的城郊搬到了烟袋斜街,生意虽说也未曾好到哪里去,却也是足够养活他与长安二人。
闲暇的时候,长安会唱些京戏,她的戏唱得极好,声音在弥漫淡淡烟草味的街道上,让人听着听着就不自觉沉沦下去。
长安唱得最多的是《春闺梦》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
那一字一句,夹杂着春寒扑面而来,直吹得人无限怅惘。
在听长安唱戏的时候,阿易总会在默念可颜辛说过的词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他无所事事的念着,像是有什么再也回不来般的怅然若失。
长安在可颜辛了走没多久就嫁了人,虽说有时候也会回来帮忙,可终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相依为命。阿易便又回到曾有过的年岁里,一个人苍凉的消磨掉被估计无限延长的人生。
其实阿易是想念可颜辛的。这种想念就好比是鸟飞过后没有痕迹的天空,就好比是寂静时怀念骤然消逝的喧嚣。也就好像是年幼时看见大傻对着胭脂盒的细心收藏,总有些欲罢不能的苦楚。
当然,阿易是从来不会将这想念流露出来,只是偶尔会让长安扶着自己去曾经呆过的地方走走。
他走过被烧毁的杨宅,走过已荒芜的煤渣胡同,就仿佛已经将他这一生都走遍。
阿易也去了城南那个毁掉他一生的阴暗深巷,他现在已经能够很坦然的,再回首这一段的落魄光阴,他站在这终年都不会有阳光照耀到的屋顶下,手脚上的伤,生疼。
时至今日,他依旧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些带着血腥味的面容,还能回忆起自己的血,曾在这条巷子里,流了很远。
“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会死。”
阿易淡淡的说,语气轻飘飘的好像这浮生,只是一场绚烂的梦。
“那么后来呢?”长安问他
后来?他哑然失笑。后来的自己失血过多而晕厥,再醒来时就已是在洁白的西洋医院里。可颜辛面容苍白却欣喜的看着他,声音嘶哑的说了句:“为我,好好活着” 然后就直直倒在了他的病床上。
有些事,就算可颜辛不说,阿易也是知道的。
就好比他其实知道,自那次的事件后,自己的体内,就留着可颜辛一半的血液。
也所以,在可颜辛离开的那么多年里,他总是以这样的理由,让自己来学会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