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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骤雨 ...

  •   北京的春总是少雨的,可有时也会在某个日落时分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每当这种时候,阿易脚上的伤便总会有绵延不绝的疼痛。他抓起一把姜末丢进微热的茶壶中煮着,只一会儿就有浓郁的生姜味从壶盖下溢出,飘满了整个潮湿的藏身之所。

      这里当然是不能称之为家的,甚至从某些方面而言连屋子这样的称呼都略显奢侈。破瓦蓬草搭成的屋顶,用烂泥草草糊成的墙壁,雨大时会有水滴沿着断木板滑下,在床头落成墨阳漂亮的水花,风气时也会有冰冷的空气穿过岌岌可危的墙,吹乱了曾以为会有的一寝安息。

      阿易这辈子约莫真的是与“家”这个词没什么缘分的,从小时候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到大傻的死和杨真的离去,再到最后神机营的覆灭,那些微笑着信誓旦旦说要给他一个“家”的人,终是以纷繁却又无法反驳的理由走的义无反顾。

      他原先也会疑惑。可是当岁月漫过,一切的落寞就好似都已缓慢的结痂变成了习惯,不痛不痒的堆在心里,也不再妄自期冀什么。

      只是有时他还是会想起可颜辛笑得和狐狸一般的对他说,这世上最孤独的不过是把一个人生活当做利索当然,就像他这样荒芜的过,表面上看去一切安稳,可究竟有多千疮百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阿易其实是不常想起可颜辛的,倒不是感情过于单薄,只是他每一日都可以看见可颜辛死皮赖脸的站在站在自家门口,只为了讨一碗茶汤.

      可颜辛会絮絮叨叨的与他说很多话,有些时分是说阿易不懂的诗词歌赋,而更多的时候则是说着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阿易被他带的话也渐多起来,偶尔也会用单调的语气重复说书人的故事,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的沉默。

      雨是下不了多久的,而往往这种时候便可以听见原本被窸窣雨声所掩盖的女子浪【联考去死】吟声和男人的底喘声从隔壁传来。

      胡同里的妓【联考去死】女多半是选择在雨落鱼龙混杂的时间接客,一来不用男人的家眷找上门来,二来,趁着天色昏暗也不必看见上了自己的是怎样的货色,然后心安理得的获得几日的口粮。

      当然,这破败的巷子总不会有多好的生意,约莫近了山穷水尽时,那些个女子便会找上阿易,将平日里刻薄奚落的嘴脸换成谄媚的浓妆艳抹。

      阿易多半是不假理会的,从集市中收了摊绕回胡同里,若是可颜辛不在,便干脆利落的关上门,将自己放任在满屋子里的茶香中。

      只不过,也终有一次是例外的。胡同里一个卖花的姑娘许真是饿得慌了,扒光衣服躺在他床上。而他只瞄了一眼那女娃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便递还了衣服给他,连带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糜子面茶汤。

      夜里,阿易做了一个与杨真有关的梦。说来也奇怪,只要有杨真在的梦境,总会伴随着不曾熄灭的大火,一如分别的前夜,绝望的让人不堪回首。

      后来,阿易将这天所发生的事连带这个梦一齐告诉了可颜辛,可颜辛听得笑了,也不做回答,只是收拾了行囊准备远航,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般的风轻云淡。

      再后来呢?

      再后来,可颜辛去了南方

      可颜辛离开家的那天,渡头有很轰轰烈烈的夕阳。阿易站在莺飞草长的江边递给他一碗茶汤,他含着笑喝的一滴不剩,然后开了口,声音比加了姜的汤水还要温暖。

      他说:“我外出的时候,若能见到杨真,就带他回来。”那话语信誓旦旦的,在逆了光的阴影里,耀眼的仿若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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