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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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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驾马车,铺了锦被,又垫着狐狸皮毛。文妃弦撑着身子,望窗外的景。“玉娘,你怕是把家当都置着车上了吧,好一张毯子。”
“喜欢就拿回家裹着。”端玉娘倒一杯暖茶,递与文妃弦。这张毛皮大毯,要了九只雪狐的姓名,皇家都不定得有,端老板专门托了西域的关系才求到,原本就想着送给妃弦,可知晓她的性情,迟迟未送,现下倒用了个正好。
“不要,我还是喜得晒过太阳的棉被。”文妃弦抿着茶,浅笑。
马车绕着宣河走,把热闹都网尽了。潘郎静静的坐在车内,随端玉娘和文妃弦唱和,心突地一疼,没来由的慌。文妃弦伸手握住潘郎的腕:“小潘郎可是乏了?跟我们一块儿不好玩吧?”
“没有,今儿最高兴——”
“回去为娘给你做白菜丸子汤可好?”
“极好。”潘郎抚平了文妃弦额前的乱发。“累吗?”
“不累。”文妃弦盈盈笑着,脸白过了雪。过了一响又沉吟着:“玉娘,我还想去个地方。”
“哪儿?”端玉娘顿了剥桔子的手。
“侍郎府。”
车内的安逸,灭了。端玉娘叹笑:“这么些年你还是忘不了他啊。”
文妃弦捧起了端玉娘的脸,低语:“总要有个了断不是。看一眼就断了,划算。”
端玉娘咬唇:“允你断。只是从这儿驶过去,少说得半个时辰,你歇下,到了我叫你便是。”
“好。”文妃弦紧了紧厚裘,睡到端玉娘的怀里。这无尘无碍的脸,稀罕到了命里。
侍郎府,工整得逼人。端玉娘没叫醒文妃弦,没叫醒,就这么去了,不知那不算好的缘断得净了没有。潘郎不说话,下车抱过了文妃弦。还暖着的人,没了声息。“娘,我们回家了。”他说着,说给自己听。
潘家杂货贴了白贴,才十六岁的潘郎束起发髻,褪尽了青涩。日子如往常,只是少了一人,没人惦念,亦无人责怪。
“潘郎,你若是难过,哭便是!我不信男儿有泪不轻弹!难过自是要哭的!古训最迂!”季城初哇哇大哭。
姚悠语心疼得很,把城初揽到怀抱里。“好了好了,有我在呢——”
“我帮不了潘郎——”
“不用你帮我。”潘郎揭去了城初的泪,微微笑道:“没什么可哭的,人无非一死——”
“我知你难过。”季城初挣了姚悠语的手,拼命晃着潘郎,像是要把眼泪晃出来般。“不要你憋着!”
“不若你替我哭好了。”潘郎坐回柜台,成了真正的当家。
季城初如约赖在潘家杂货哭足三天,姚悠语就恨足潘郎三日。之后再和好,三人一样欢笑。
“以后不用替凉笙上妆了。”端玉娘瘦了一圈儿,人愈加的刻薄了。
潘郎应好。风彻馆的花魁已经换了人,如今,南风也定然要轮一回,无非是贪个新鲜。习惯使然,潘郎还是会去凉笙处坐一坐,在他那儿仿是什么都不用想,连消沉都自在。
“云片糕好吗?”凉笙倒上茶,温良。“现下我没侍奴了,也差不动龟奴,潘郎来看我倒是感激得很。”
“我也感激。”潘郎咬着云片糕,说一个感激。凉笙不问他文妃弦的事,不说苦,不言痛。那日,他枕在他的膝上,睡足一个时辰,安稳。这些日子以来,最安稳的时候。
“再有半年泽栎就该出阁了,我跟端老板打了招呼,下月就离这儿——”
“凉笙的盘缠足了?”潘郎走到凉笙靠躺着的软榻面前,躺到凉笙的腿上,撒娇得硬气。
凉笙无奈笑道:“以前你总端得大人举止,我还以为你不会柔软。”
“凉笙可好去江南?”潘郎看着凉笙的脸,这张脸他描了五年,每个纹路都清楚,可惜,不是他的。
“应该去吧。”
“可要说媳妇儿?”
“不清楚。我这身子脏了,害怕连累清白女子,兴许捡个叫花娃子来养,两个人搭伴儿该是不错。”
“凉笙到现在还是喜欢女人的吧?”
凉笙怔了怔,扬起嘴角:“是不是喜欢女人,我掂量不好,可我清楚,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潘郎不再问了,闭上了眼,凉笙的手,正暖。
他想过凉笙。如若凉笙没去处,他愿把潘家院子分一半与他,如若凉笙愿意,他把人生分一半与他也即可。如若,如若啊,凉笙没想过他。潘郎累了,缩在凉笙的怀里成了眠。
“凉笙怎么不叫醒我?腿麻了吧?”潘郎捂着额,起来,夕阳尚美。
“看你睡得香,便不想叫了。我做生意也晚,不碍事的。”凉笙捶着腿,停了半刻才站了起来:“小潘郎等等再走,你的髻散了,我帮你编上。”潘郎顺了凉笙的意,规矩的坐在凳上,随凉笙挽发,利落的功夫,便束好了髻。凉笙仔细的绑上发带。“这下好了!”
潘郎瞧了眼镜里的自己,提起罗盒。“凉笙离风彻馆时还望告我一声。”
“一定知会你,还要你记着我。”
潘郎记着凉笙的话,下了楼,泽栎站在一处,怕得不敢上前。“我听他们说了——”
“谢泽栎挂念。”潘郎冷了温情。
“我——”
“我还得回店里,失礼了。”潘郎欠身,错泽栎而过。
他太明白他要说的话,太过明白,反而累赘。狄泽栎的心思跟明镜似地,潘郎不愿端这方镜。
铺子的生意突地忙了,这皇城里的各色女子都争着来看这潘家杂货的新当家,再几日,连男人们也蠢动着杵店外偷望。
“当家的可是卖胭脂水粉?”着金文蓝袍的男子不管眼光的进了店,选脂粉的女儿家些羞红了脸。
“胭脂水粉的卖,油盐酱醋的卖。”潘郎懒得抬眼,忙着柜台边的事。
“我若买下这柜上的货如何?”
“柜上的货?所有?”
“全部。”
潘郎这才闲散瞧人。“你要买,我便卖,只是不包送货——”
“我若买你又如何?”
“我这儿卖货不卖人,公子喜好龙阳,拐街出去即是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