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掌事女官 ...
-
我手一震,她含有深意的眸子往我的手看了一眼,随之慢慢地提起来,仿佛看着一件珍贵的宝物一般地欣赏着,“你瞧你这双手,粗糙,黝黑,丑陋,世俗,肮脏,而我的呢……”她拿起自己的手,在我的眼前转了两下,“美丽,高贵,优雅,雍容甚至是华贵,天生便是带着这种价值连城的珍珠玛瑙翡翠,所以我是妃,而你是最卑贱的宫婢。”
我低下头,不语,两耳却竖着,聆听着她的下文。
“梦儿是谁呢?”清风低笑,带动着发上珍贵的珠钗随着晃动。“让我猜猜,是皇上的爱人还是心上人?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
她猛地拍案,“现在皇上的心上人和爱人只会是我,凌清风!”
我继续沉默,不置于评,心中却为之一动。
这证明了冉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他还记得……我?
我起身,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莫非娘娘有事吩咐?”地上冰冷,我的心凉了一大半 ,眼前的这位退去了雍容,便是一位被冷宫逼疯了的女疯子。
可我既然依附了她,也只能靠她了。
“我要杀了那位叫做梦儿的女人,你帮我解决她。”清风冷冷地道,刚才的激动让几撮发落在她脸旁,更端得冷艳。
我垂头冷静地思考了一阵,“据说皇上也正在寻她……”
“你就要比皇上更早!我封你为掌事女官!以后本宫的荣华富贵你都有份!”她邪笑道,发髻上的吊珠轻摇,衬得眸底流转着深不可测的光。
她要解决的人,要杀的人,甚至是皇上要寻的人便近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我还是说道,“是,娘娘。”
换上了一身鹅黄宫装,发上梳着宫女常用的向云髻,面上的面纱换上了鲜艳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不少。
娘亲给的药膏功效极好,几个月来疤痕淡了不少,只是残留下来的淡红痕迹怎么也去不了,我只能在夜晚满怀希望的抹上,隔天失望地洗面。
我开窗,瞧那天色也知道时候不早了,便整整衣袍,并且整理桌上棠妃赏的胭脂水粉。倏地,我的铜制腰牌掉落于地,我弯腰拾起,拍拍上面的粉末,想起了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大皇子所居住的喜绰阁。
死去的大皇子戈锋是当今天子的第一位孩子,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的死让皇上悲恸不已,也令皇后哀伤欲绝,一段时间终日以泪洗面,既然皇上如此重视,底下的人哪敢不彻查?
这次来到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疑点,当然,我抱的希望自是不大的。
喜绰阁里毫无人烟,床上家具上皆蒙上了白布,我一一揭开,仔细地观察着。见毫无发现,我转身欲离去,猛地,腰间的腰牌竟然掉落,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挂着腰牌的绳索不粗,却很是牢固的,怎么会如此轻易断裂?
首先我做的,便是四处环顾,当妖无数年,虽换了具身躯,耳力却也还是不错的。此时除了夜风,我丝毫不闻其余的动静。
要不然是无人,要不然……这将是一名武功里的高手所为。
过了一会儿,我这才弯腰把腰牌拾起,却惊见那衣柜底露出一截湖蓝色的布料,上面沾了洁白的一块痕迹,急忙把布料抽出,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白迹。
这是什么?
我思考片刻,此时却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仿佛还不少人,我观望四周,也只能匆忙地把那片布塞入衣袖中,躲在一旁的花草处佯装正在整理花草的宫女。
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行来,后方尾随着不少太监宫女,我只是匆匆地瞥了他一眼,便垂下头,跪在冰凉如冰的地面上,“皇上万福。”我低声道。
江南那位宛若和煦阳光的少年早已不复再,夜风冷冽,他的目光却是更冷。我心想一座偌大且华贵无比的宫殿,是如何磨掉了一位温和少年眼底的热情与快乐。我心里暗暗作疼,手指抓着衣襟抓得发白了。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步入喜绰阁。一千多年来我与他最靠近的一次,便被吹散于这冷风之中,我甚至跪在地上许久许久,直至双膝都麻痹了,才慢慢地站起来,迎风离去。
把腰牌挂上,我低下头自嘲道,“一千次,如果我和他碰面一千次,我便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无论他信或不信,我就要说出去。”
一定……
一定。
蝶香池上飘着袅袅白烟,浮动着一股薄薄的温暖,我缓缓地把花瓣放入池中,那花在我指尖卷了香,许久都不散。
棠妃正倚在蝶香池旁的檀木贵妃椅上,身着一件薄而舒适的绿色香云纱,里面不着一物,赤裸的躯体若隐若现,宛若墨玉的乌发散落于肩上背上更多于那大红色的软垫,更衬得那诱人的身躯婀娜多姿。
一名宫女为她轻轻地捶着背,她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红霞上颊,风姿迷人。
按摩捶背这事儿我是从来不干的,棠妃早前曾经说过,我的双手粗糙,因为长久的劳动虎口处又长着了厚茧,干这些活只会让主子不适。
而站在棠妃身边的宫女杞姬却不同,她亦是棠妃提拔上来的人,却是一位因为早前患病而被打入冷宫的前朝嫔妃,此时痊愈,欲求上位,棠妃因其美貌与才华而愿意推她一把。
自己人自然越多越好。
她的手柔软幼滑,技术也不错,胜我远不只好几倍,可她有的是外在,我有的却是内涵,有了咱们,棠妃可言为如虎添翼。
我随手把篮子放在一旁,低头轻声道,“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棠妃慵懒地起身,脱下了身上的香云纱,浸入这芬芳的花池之内,一头乌发落入水中,犹如晕染于宣纸上的水墨。
“你说是谁在帮本宫这个忙啊?”棠妃纤柔的手指在水面上轻拨,对着我轻声问道,一张不点而朱的嘴唇轻勾着,仿佛心里富有盘算。
到底身处于地位低下的部门,我早前并未有太多机会知道主子的事,既让要帮在宫中人缘不太好的棠妃自然得有个理由,而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垂首,摇头,“奴婢蠢钝,还望娘娘提示。”
她的手指在蝶香池旁轻拍着,敲着不知名的旋律,我望着那双美得宛若玉雕般的手,听她道,“本宫又怎么知道?”一阵水浪声,她转身面对着我,宛若凝脂的双乳轻轻地晃动着。
她低笑,“不过每一位帮助过本宫的人,”她轻抚胸口,“本宫都心存感激的,就好像你一样,你帮我,本宫一定会帮回你的。”
她漠然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我的脸,“不过……”她突然大喝,“你站得这么远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滚过来!”
我大惊,下意识地走上前却被她顺手一扯,整个人摔落池中,却听见她嗤嗤地笑着,“你一定要帮我率先找到那个俘虏皇上心神的贱人,知道吗?不要怪本宫,本宫只是想让你知道工作效率低的后果。”
“奴婢已经派人在江南搜索了……啊!”我还未把话说完,那只在我看来美丽的手此时却宛若最可怖的鬼爪,把我扯入水中,我还来不及吸气,吸入了满腔热水,五官都疼得难受,我抓着棠妃的手,想扯开她,她的力气却大得很。
一霎那,我忘记了一切,我甚至想到了一个字,死。
我要死了吗?我就快要溺毙于这华丽的蝶香池里吗?这袅袅的香气可将是我的坟?我不甘心啊!凌清风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孤独一世!你最好不要让我活着,要不然很快地我将会把你踩于脚底,把你折磨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凌清风你这个疯子,我瑟梦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忽然,那手一松,我双手急忙抓着蝶香池的边缘把自己撑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刚才有人不知和棠妃说了什么,棠妃急忙跨出浴池,到白玉屏风后面穿上衣物与描上妆容。我喘了一会儿粗气,感觉五脏六腑都温暖了起来后,才跨出浴池,身体一歪,却跌在一旁一尊鲤鱼形的出水口上。
说是让我找寻梦儿的下落,倒不如是想找个折磨我的借口。她也应该知道,天子都找不到的人靠我派出去的线人又怎么能做得到。
而且她要找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我又该怎么向她交代?就由得她一遍一遍地折磨?
我合上双目,突然好像就这样沉睡,永恒地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