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重生渡花影》小藩

12、二元

　　新的一星期开始了，我和内森各怀心事地身处同一空间里。他在讲台上整理着讲课要用的器材。我坐在座位上，尽量装作平静。事实上瑞秋在一旁一直唧唧喳喳，我一个字都没办法听进去。
　　我的心，还被昨夜的境界占据得满满。我必须承认，那真的是空前绝后的体验（nothing quite like it）。
　　同学们陆陆续续就座，而我并非象第一堂课那样坐在最后，我坐在了第二排的座位。我总是选择第二排，因为我常忘记带眼镜，而我的度数又没有深到必须带隐形眼镜的程度。
　　“早上好。”他带领我们开始今天新的旅程。
　　“今天，我想谈谈大脑与身体。”他点了下电脑，投射板上呈现的是一个人类的大脑图案，不十分悦目。
　　“上过初级心理学课的同学一定都已经知道关于人的意识、潜意识还有神经细胞之间的作用。今天我们要探讨的是人的身与心的联接。”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将手放在胸口。
　　“著名的诺贝尔奖得主弗兰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在他的《惊人的假说》里说‘人的喜悦、悲伤、对种种事物的感知，只不过是大量神经细胞集与其缔合分子的生理反应而已。’”
　　他指了指背后的大脑图片，“我在这里并不是要求你们现在就决定同意或者不同意这个说法。但是如果在这个课程结束时，你还认为‘你只不过是一堆神经元罢了’，就是这么一摊灰色物质，我会感到比较惊奇。”
　　“是否接受这个观点是你们的自由。但是在你们做决定前，我想谈谈二元论。二元论我们几乎能在所有哲学体系里找到。事实上，万事万物都以二元的思想呈现：主体与客体，好与坏，手的正面、反面，”他正反了下手掌，“正义与邪恶，等等。东方的阴和阳，就是二元论的一个体现。”
　　“二元论的拥护者笛卡儿提出这个疑问，‘人类是否仅仅是生理仪器？’他认为‘人类并非只是个客体，我们还是拥有生理客体的无形心灵（immaterial soul）’，也就是主体，寄居其中。”
　　“他的话有些人可能觉得不太容易理解。大家知道我读过语言学，如果从语言学的角度举例子，我们知道机器和人在使用语言上有绝对不同的反射。如果机器拥有语言机制，它的语言反射是单一的，而人类可以自由选择并且极具创造力地用语言来折射自己的思想、情绪。”他又点击了下电脑，投射板上呈现的是一个机器人还有一个人类的图片作为对比。
　　“比如说在交谈中，一个人简单地说一句‘好极了!’（terrific!）他可能真的是在赞叹某个事物，也有可能是在讽刺，在说完全相反的意思。这完全取决于他说话的语气和强调的方式。”
　　“而机器按照指令说‘好极了’会是什么样子呢？”他点了下键盘，教室里电脑合成的声音“好极了”响起。大家哄笑。
　　“你无法从机器的一句‘好极了’联想出其他的意思。当然，你可以上传不同方式的‘好极了’的发音方式给机器，但是机器不会按自由意志结合不同情景表达自己的思想，譬如选择幽默的说话方式、语调的轻重来表达其他的意思。”
　　“我们从而知道，确实有个无形的东西在按自己的喜好、个性还有思想在作选择。下面，我想做个简单的试验，进一步验证这个说法。有自愿者吗？”他笑着说，同时拿出仪器。
　　几乎所有的人都举了手。
　　内森指了指坐在我旁边的瑞秋。瑞秋受宠若惊地走上前。
　　内森拿过一把椅子，放在讲台旁边，请瑞秋坐下。
　　“这是一个能测手汗的仪器。我们都知道，当人紧张的时候会出手汗，而且会心跳加快。”他让瑞秋把手覆在那仪器上，接着他在瑞秋的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套上一个仪器。“这个仪器将会测试她的心跳指数，并且在达到一定频率的时候发出叫声。”
　　“现在，我在瑞秋的手上套了一根橡皮筋。”他拉了一下橡皮筋，瑞秋很自然地缩了下手。他问瑞秋，“有点痛吧？”
　　还未等她点头，仪器发出高频调的“啾”声。
　　“大家看，这是很自然的生理反应。大部分人外在这么被突然袭击一下，都会心跳加快。”
　　“瑞秋，深呼吸。”瑞秋按照他的指示。很快“啾”声低了下去，慢慢消失了。
　　“现在，如果我说我将要吻瑞秋…”话音刚落，“啾”声鸣叫。全班大笑。瑞秋涨红了脸。
　　“我们不用问就知道瑞秋现在很紧张。”大家又笑。
　　“瑞秋，深呼吸。”
　　“啾”声持续不下。
　　大家继续笑。教授把仪器从瑞秋的手上除掉。
　　“大家看到，第二次，我并没有给瑞秋造成任何外在的刺激，仅凭一句话她就有了反应。人作为客体，其实背后还有个在做自由意志选择与反应的心灵，那是主体。”
　　“人体对外在的反应是自发的、天然的，就象我弹橡皮筋的时候，瑞秋的反应。”
　　他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瑞秋，继续说，“但是一些内在情绪引发的反应，比如刚才瑞秋对我的话作的反应，那是无法程序化、机械化的。然而，如果她够沉着的话，她本来也可以不不产生心跳加快的反应。”大家笑。
　　“研究结果表明，一个人越容易受惊吓，他的焦虑程度越高。那么生理机制产生的反应，有没有办法控制？”他停顿了下，看了下学生们，“有。科学家认为大脑是可塑的。人可以自主地控制和改变自身对外在还有内在的反应。在座的同学，有没有练习冥想的？”
　　我迟疑地，缓慢地举起手，又快速放下。
　　“只有一位？”他微笑着说，将目光落在我脸上，又快速地移开。
　　“研究者得出结论，长期有规律练习冥想的静修者，他们对积极情绪受感染的程度更高，对痛苦的抵抗力更强。在试验中，研究者对长期静修冥想者制造惊吓，他们的反应比一般人小，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通过长期、规律的冥想，练习者能达到对自身生理变化非一般人的觉察程度，并且知道如何去掌控情绪变化、生理变化。”
　　大家在沉默中，静静思考他的话。
　　“那么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对治消极情绪呢？”
　　“非常好的问题。”他指了指提问的那位同学。
　　“我给焦虑患者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要求他们运动。运动能产生叫内啡肽的物质，内啡肽使人产生快乐。可以说运动是我们获得幸福的强药。一周三次规律运动30分钟，其效力等于吃了抗抑郁的精神类药物，效果一样强。”
　　他给大家片刻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想快乐，最不能放弃的两件事，一个就是运动，第二就是增强自己的觉察心，冥想是非常好的提高内心觉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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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课瑞秋就两眼冒心心状，完全一副被电倒的模样，不淡定了。
　　我和她一边走一边说笑着，看到草坪边一群黑人学生在说唱。其中一个最扎眼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白人男生，皱着眉头，在大声地、有节奏地说唱，双腿跟着有节奏地抖动。我仔细聍听，内容大概是关于宣扬年轻人的豪放不羁和追求快乐、自由的方式。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马特。
　　其他黑人男生就在一旁敲打乐器，并且用手捂着嘴唇发出音效，作为说唱的伴奏。马特作为唯一白人男生在里面，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观望。
　　他音毕，另一个黑人男生立刻对着他开始挑衅式地说唱。群众们都跟着有节奏地摆动身体轻舞，似乎很享受他们的表达方式，还发出哄闹声作为参与。
　　马特斜睨到我，立刻拉住我邀请我和瑞秋一起参与。
　　“哈哈，耶！让我们一起爬梯(let’s party)！”瑞秋大呼。
　　这时候一位男生拉掉了音响，接上自己的Ipod，播放他最中意的动感舞曲。
　　我捂住脸摇摇头走进人群里，他笑着说，“来吧，这很有趣的。”他在音乐的起伏中摇摆起来，手臂也跟着节拍一上一下起伏。我和瑞秋受他的感染也开始随音乐有节奏地舞动起来。
　　“真不知道原来你除了不会游泳以外，乐感还行。”他笑着说。
　　其他路过的学生在马特的带领下也参与进来，越来越多的白人学生、亚洲学生混入我们这个暂时形成的小小群体。人声鼎沸起来，大家在音乐声中完全忘我地舞动。
　　就在我和同学们尽情享受音乐的律动中，我看到内森正拿着讲义路过。我冲他眨了下眼。他摇摇头。
　　我向他发出招呼的手势，示意他加入。在我的坚持下，他终于放下讲义，带着轻巧的舞步边走边进入到了人群中来。
　　一些学生认出内森来，立刻大声喊叫起来以示过瘾，群众的欢乐在这个时候达到顶点。
　　如果跳舞也算一种运动的话，这也应该是获得快乐的另一剂强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