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布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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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庄严的大殿正中坐着一身紫金蟒袍，威严庄重的周王，而下首，却端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白衣胜雪，面如冠玉。
我微微一愣，鼻子莫名的便是一酸，嘴角却不自禁的扯出一个弧度来。一瞬间，忘了周王，忘了周子潇，忘了这里是周王宫，忘了所有的一切，眼中只看得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脚尖一点地面，身子直扑向下首正安然品茶的男子，右手握掌成拳向他的胸口袭去，口中大叫道：“萧瞮！你个没良心的竟然现在才来找我！”
萧瞮闻声回头，微微愣了愣，清寂的眸中绽出几分笑意来，静静的看着飞扑而来杀气腾腾的我，弧线优美的嘴角缓缓扯起一丝弧度，身子带动木椅向后滑开丈许，右手抬起格开我的拳头，随即轻轻一带，我的身子便转了一个方向，直直的向前撞去。
“宸儿小心！”但听周子潇一声惊叫，我回头偷偷地对他眨了眨眼，闭上眼不管不顾的向柱子撞去。
就在我的头即将与柱子做一个亲密接触之时，右脚踝一紧，落入一个温暖的手掌，我心头一喜，果然他舍不得我真去撞！心里虽暗暗高兴，脚上却丝毫没有含糊，探手抱住柱子，身子借势一扭，右脚挣脱，左脚飞速的向身后人的面门踢去。
萧瞮袍袖一挥，身子骤然退后，似笑非笑的瞥我一眼，道：“看来这些年的《孙子兵法》倒没有白抄！”
我一旋身落在地上，昂着头十分自得：“那是自然！”
“宸儿！怎的如此放肆？”一开始便被我的举动惊住的周王此时总算回过神来，摇摇头笑斥我一句，指着我对萧瞮道，“小女顽劣，这些年真是有劳萧公子费心了。这些年萧公子对小女的大恩寡人铭记在心，他日若是公子有什么用得着寡人的地方，只管直言就是。”
“周王不必如此客气，在下照顾天佑公主不过是完成与穆王后的约定而已，不需周王如何答谢。”萧瞮淡淡的道。
“萧瞮，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我探手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撅嘴道，“哼！你若是再不来找我，下次放在你粥碗里的可就不是盐巴而是砒霜！”
我摇了摇他的手臂，开始装起可怜来：“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多么可怜，不仅受伤还落到水里差点没淹死！那时候若不是笑面虎救我••••••”我一愣，突然想起笑面虎给我上药时那尴尬难言的肌肤相亲，脸上一热，本是到了嘴边的话却突然硬生生的哽住了，干干的笑了两声，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接着道，“唔，看在你亲自过来接我的份上我便原谅你这回了，下次你若是敢再丢下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尘儿，”萧瞮静静的看着我，眼中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脸上神情莫辨，良久，似下定了决心，缓声道，“我今日••••••不是来带你走的，而是，来帮你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我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顾不得深思他前面的话，只是欣喜看着他，问道，“你终于想到办法了吗？”
萧瞮摇了摇头，抽出被我抱住的手臂，叹息道：“不是我想到办法了，而是••••••你本就早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我用药物又让你忘记了。”
“什么？！”周王一愣，站起身来，皱眉道，“萧公子所言是何意？”
萧瞮并未理会周王，只看着我轻声问道：“尘儿，你可还记得你经常做的那个噩梦？”
我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仍旧点了点头，回道：“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做这个梦的？”
我皱眉思索良久，才不确定的道：“大约••••••是三四年前吧。”
“没错，就是在四年前，你便是在那时恢复记忆的。”萧瞮道，“当年，你之所以会失去记忆，是因为你落水时头部不慎撞到了硬物，导致头部淤血堆积。几年之后，那些堆积的淤血竟慢慢的自己散了，所以你的记忆也随之慢慢恢复了。”
“既然宸儿已经恢复了记忆，萧公子为何又要让她忘记呢？”周子潇缓缓开口道，“难道是宸儿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吗？”
“哦？”萧瞮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周子潇，突然笑了起来：“世子殿下认为什么是不该想起的呢？”
周子潇抬眸一笑，道：“那就要看大名鼎鼎的落影门门主落影公子如此费心的教导小妹，为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惊异的看向周子潇，当初公孙恪猜出萧瞮是落影公子，是因为他见识过萧瞮的落影剑法，而他呢，他又是怎样断定萧瞮的身份的？我心里一沉，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仿佛有什么我极不愿看到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萧瞮微微一怔，笑问：“世子殿下凭什么认定在下便是落影公子？”
周子潇淡然一笑，道：“我和父王若是对萧公子一点了解也没有，又岂敢将宸儿放心的交给公子这么多年？萧公子本是武林中人，与朝廷没有半点干系，又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心思栽培宸儿？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和王后的约定？那个约定到底是何时定下的？既然称之为约定，必然王后也允诺了你什么，那么，王后到底允诺的是什么？”
“看来世子殿下的才智丝毫不亚于五公子中任意其一，”萧瞮摇了摇头，叹息道，“只可惜••••••真是造化弄人！”
我已顾不得萧瞮到底在可惜什么，脑中一遍遍回响的是公孙恪之前对我说的话。如今看来，萧瞮果然是别有居心，只是，我不管他有什么居心，我只知道，他从没有害过我！
“萧瞮，我们快回家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这些天••••••”看着萧瞮眼中愈来愈明显的歉疚，我心头百转千回，却再也无法在自欺欺人下去。良久，禁不住苦笑一声，接着道，“这些年，我从未问过你为何要教我那些一个女孩家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我还在想，你之所以教我那些是因为我是天佑公主，你为了让我将来能在这一触即发的危局中求得生存。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对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若是想要利用我，便应该想办法将我骗到底，为何又故意留下这么多的破绽让我知道真相？当初你故意在公孙恪面前现身，故意救走假的天佑公主而让我落进他的手里，为的就是让他发现我的身份••••••”
“什么？！”周子潇突然打断我的话，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他紧紧地逼视着萧瞮，一字一顿道，“假公主在你手上？”
我疑惑的看了看变了脸色的周子潇，回道：“不在他手上，在太子手上。”
“什么？在太子手上？糟了！”周子潇转头去看周王，急急地道，“父王，快！马上传旨在边境拦住太子，快！”
“此时想拦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萧瞮一声叹息，道，“周王最近一直忙于陈妃娘娘的后事，怕是还未收到消息，太子一行昨日在周国边境遭遇刺杀，伤亡惨重，此时怕是已经逃到了晋国的属地了！”
人心太过复杂，而我，却终究太傻太天真！
周国，大宣唯一一个异姓诸侯国，即将面临开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昭文二十三年夏，昭文帝极为思念天佑公主，命太子弘博前往周国接天佑公主入宫小住。太子一行方至周国，偶遇一个遭人追杀的周王宫宫婢，竟无意中得知惊天秘闻：周国世子周子潇并非周王之子，乃周国大将军陈胜之子。太子闻之大惊，当即回返上京，欲将实情禀告天子。岂知行至周国边境之时竟遭人截杀，太子侍从拼死护卫太子逃往晋国，死十六人伤七人。
可笑当日我还天真的以为那位假的天佑公主拼死逃出周王宫是另有心上人，不愿嫁给太子。却原来她是偷听到陈妃与周子潇的谈话，知道了那样一个惊天的秘密，才急急忙忙的要逃出去的。
当年，陈妃十月怀胎产下麟儿，谁知竟没几日便夭折了，当时照料小世子的乳娘是陈妃的父亲陈景天安排进宫的，她发现小世子夭折之后并未声张，只暗中禀报了陈景天。世子出生之时陈景天就已经开始策划刺杀周王，让年幼的世子继承王位从而操控王权，如今世子突然夭折，计划便无法再继续进行。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时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陈胜也在不久前将将得子，于是，他便铤而走险，打起了偷龙转凤的主意，如此一来，即便刺杀周王的计划落败，日后继承周国王位之人也是他陈家的子孙。所以，他命乳娘偷偷的将宫里夭折的世子与自己的孙儿调了包。初生的婴儿长得本就差不多，是以就连陈妃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十月怀胎产下的孩儿早已夭折，而现在这个孩子其实是自己的外甥。
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那个偷龙转凤的把戏终于辗转被周王和周子潇相继知晓。
周王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正是周子潇救起落水的我后生死未卜之时。周王感念他对我不惧生死的救护之情和多年的父子之情终究没有拆穿真相。
而周子潇得知真相却是在不久前，而就在他得知真相去与陈妃理论之时，竟不知何故被那个假的天佑公主听了个正着。想来也是天意，那个假的公主几年都不出昭阳宫一步，那晚却不知为何不仅出了宫，还跑到永和宫去晃了一圈。
那个公主想来听到这样的秘闻也很惊诧，一不小心便惊动了屋内的周子潇与陈妃，当时三人的一番惊怒惶恐、讨价还价不必赘述，最终，他们达成协议，那个公主忘了那晚的所见所闻，陈妃和周子潇便放过她。可谁知，就在之后不久，天佑公主出宫到慧灵寺为百姓祈福，竟被人掳劫，周子潇并不知道这是周王与公孙恪合谋的一场假的掳劫，所以他闻讯之后大惊，为避免这一惊天秘闻传扬出去，这才亲自出宫去寻找她的下落，一直到陈妃去世他才赶回王宫。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一个局，将周王逼上一条两难之路的局。而设这个局的人，是那个我一直十分依赖、十分信任的人——萧瞮！
我看着萧瞮，却突然间仿佛从来便不认识他一般，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以你的武功修为怎可能被那个假的公主打伤？那时，那场太子偶遇逃出周王宫的宫婢这场戏是你一手策划的吧？你故意让太子知晓那个消息后返回上京，你便派人在周国的边境截杀他，又故意将他放走，让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昭文帝，致使昭文帝怀疑是周国所为，继而向周国发难！这样环环相扣的计划，你到底策划了多久？你怎么变得这样可怕？还是你原本就是这样，只是我太傻，一直没有看出来而已？”
“尘儿，从小我便告诉过你，不要太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萧瞮怅然叹息一声，道：“你说的这些都没有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太子遇上假公主不是偶然，就连她偷听到世子殿下和陈妃娘娘的谈话亦不是偶然！”
我强忍住眼中翻滚的泪意，苦笑一声，道：“自从被劫，我一直盼望你能快点出现，在明荷园落到水里差点淹死时心里最遗憾的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而是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如今，我却只盼望着今日没有见过你，这样，你便还是我心里那个萧瞮，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瞮瞳孔微微一缩，眼中一片晦暗。半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抬手便向我抛来，道：“自你慢慢恢复记忆之时我便开始在你房中点上熏香，那熏香中便加了抑制你记忆的药物。这些日子你未用熏香，想来药性已慢慢淡了，最近应该已经开始记起一些事情了。这瓶中的药会让你尽快想起所有的事情，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通通都会记起来。到时候，你便会知道我从前为何教你那些东西了。”他话音刚落，转身便毫无留恋的向外走去。
周子潇冷冷一笑，道：“萧公子设下这样大的一个局，便想就这样走了么？萧公子未免也太小看我周王宫了！”
萧瞮冷哼一声，道：“那么，世子殿下待要如何？”
我无力抬手打断正要开口的周子潇，转身看着周王，凄然道：“父王，看在我的份上，让他走，好吗？”
周王看着我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对萧瞮道：“看来寡人对萧公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不明白萧公子针对我周国精心策划这些事为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萧公子这些年待小女总算有恩，今日寡人便不为难公子，今日之后••••••我周远鹤虽无大才，却也不是任人鱼肉之辈，还望公子好自为之！”
萧瞮深深地看我一眼，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道：“每个人生来总有许多的不得已，你••••••将来总会明白的。”说完也不待我回话，袍袖一挥便向外掠去。
不得已？他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朦胧的视线里，我终于还是没有开口问出来。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即便再是不得已，也无法再挽回什么。
周王沉声一叹，道：“也不知道你母后当年到底为何要与他定下约定，又答应了他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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