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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演出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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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怎么了?不就一个舞台剧而已嘛。
哎!看来我真是一个不太会隐藏喜怒哀乐的人啊,高不高兴全挂在脸上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可每到情急时却总是控制不了。
白天不说一声就管自己走了,在他们眼里,我一定很小心眼吧?不过,我好像真是挺小心眼的。
唉!下次可千万不能这样了。一定要控制!控制!”
钻进被窝后总也睡不着,便起身靠在床头,将悔意全写进日记本。
要改!一定要改!
可是,真的能控制吗?改得了吗?
哎,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当一件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想。
第二天醒来,窗外阳光依旧绚烂,一早去了学校,见到桔子他们就开始咧开嘴拼命地一直笑,一直笑,就好像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样子,结果落了个“间歇性晴雨表”的名声。
正式演出那天,康师傅已经病愈回到了学校。
段逸飞身着宝蓝锻上绣青绿如意纹的长袍,腰间系一条明绿色腰带。而朱滟则仍是一条紫色棉质长裙,腰上也飘一条同色的丝带。一青一紫,当两人在台上同出现的那一刹,全场便发出一片赞叹声,还夹杂着隐微的口哨声(因为老师都在,他们不敢太嚣张了)。
我坐在观众席中,拼命压下心底那不断翻涌的酸潮:“只是演戏,演戏而已。”我不断地告诉自己。
演出开始了,我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演什么,也不想去关心。眼睛虽是朝着戏台的,心,却一直游荡在戏台之外,校园之外,以及那个一身白衣眩得我几乎眯眼的早晨。
“你说亲就亲?那我不是很没面子。”等到我耳里飘进这句话时,我才反应过来,又到了重要时刻。虽然很不情愿看到,但再一次的起哄看样子是避免不了了。
其实接下来也只是幕灯全灭,只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制造一下假象场景罢了。我心里平静下来,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不是吗?
带着安慰的心情,往台上看去,果然是两人的影子聚在一起,音乐响起,就等闭幕了。
幕布缓缓合起,当大家都以为戏演完的时候,不经意的事情发生了,突然那个稍高出半个头的影子猛地用手将对方推出,而那个娇小的影子就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推了一个踉跄,几欲跌倒。大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前面指挥场景的老师大叫“关幕布,快关幕布”,于是本来才关到一半的幕布被人从后面猛地拉合上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大猩猩猛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段逸飞的脸狠狠地吼道。
我们几个参与排演的也都站在旁边,全低着头不敢作声。大猩猩发威我们知道,可发这么大威还真是头一回看到。
朱滟急红了脸,欲上前帮他辩白:“老师,我……”
“没你的事,我在问他。”大猩猩止住了她。
大猩猩很喜欢朱滟,这个全校都知道,也难怪,这样才貌出众的女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而如今朱滟在台上被这么一推,丢了这么大个丑,他自然是看不得她委屈了。就算他是康师傅的儿子,看来他也没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也难怪,这是全市重点中学的文艺汇演,哪个学校不想趁在这个比赛中出点风头。本来校方对我们这个节目就抱有异议,要不是看在是校花和全市闻名的尖子生出演的面子上才被通过的。谁料临了却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了这么个乌龙事件,学校的名誉免不了要受损失,而身为年级组长的大猩猩当然也逃不了关系,他能不火大吗?
“你真能干啊!啊?这么重要个场合,就被你一个人给搅了!你没转校前挺安份守己的嘛,真没想到啊,啊?一来我们学校你就开始大出风头啊!你是成心和我们学校过不去啊!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你以为你妈是这儿的老师,学校就会放过你吗?你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现在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想着能逃过处分。你倒是给我说啊!敢做就要敢当,白天看你挺有勇气的么,怎么现在倒不敢出声了?”面对一直沉默的他,大猩猩更是又急又怒。
其他人也都急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小声催他:“你快说啊!快说啊!”可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低头一直望着大猩猩的脚尖,眼神始终波澜不惊地,脸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心思来。
大猩猩死死盯住他的脸,眼睛就差没喷出火来了。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好,不说是吧?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说我就什么时候放你走,大家陪你一起等。”他忽地坐下,从抽屉抽出一本教研书,管自己翻看起来。
而他,依旧沉默。
于是接下来便是漫长的、令人压抑的安静,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人人都胆战心惊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更郁闷的是谁也摸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该不会是……
不会的,不会的。
我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哎!此刻我的心情,应该是比其他人更慌乱了吧?
我望着他的眼睛,拼命想从那一汪静水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蓦然间他抬起头,眼睛正好与我的对上,我吓了一跳,忙别开脸去。
再看他时,发现他正望着窗外发怔,脸上也不再那么平静,眉头紧锁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于是好奇的我也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待看见的刹那,我也愣住了。
康师傅就站在离窗五米开外的那棵杨树下,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在已近黄昏的暮色下显得愈发苍白。也许是大病初愈,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的身形比以往更缩小了一圈。她一直望向窗内,脸上的焦急与担心不言而喻。
而这里,朱滟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般,深吸一口气后,又开口了:“老师,不要怪他,是我的错。”
大猩猩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她:“你?”
“是的,其实是我……”
“不是,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处分。”段逸飞突然插话了,于是大家不约而同转向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猩猩有点莫名其妙了。
“是我不好,”段逸飞收回窗外的视线,对着大猩猩,“是我以为幕布已经关上了,就想和她开个玩笑,谁知道又推得重了些。都是我不好,你们处罚我吧!”
“不,段逸飞,我……”朱滟急欲解释。
“不用你帮我解释。”段逸飞立刻又打断她的话,脸始终是对着大猩猩,话却是对她说的,“是我做的后果就该我承担,你不用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看到他对朱滟不冷不热的语气,大猩猩又火了,“这么正式的场合,你却当儿戏一般,说推就推,打女生都敢,一点歉意都没有,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是打,是推……”大猩猩狠狠瞪向发出声音的我,桔子忙拉拉我的衣角,“推和打不一样的”,在大猩猩的怒视下,我的这下半句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可是大猩猩却开始冲我吼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是文艺委员吧?好端端的节目不策划个,想出这种稀奇古怪的话剧来,要不是这样,今天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不关她的事。”段逸飞一大步跨到我身前挡住我,“这件事和他们都无关,让他们先走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怎么样的处罚我都接受。”
“笑话,你以为你不接受就可以不罚了?”大猩猩哭笑不得,“行了,这件事怎么处理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学校会再讨论决定,你就等着明天的处理结果吧!就这样吧!你们都先回去吧!”
于是众人陆续地退了出去,而朱滟则一直跟在段逸飞后面,一踏出办公室门,她就跑上前去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下止住:“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去吧!”说完便向康师傅走去。朱滟愣在原地,一脸落寞。我也回头,看着他轻轻拍了拍康师傅的背,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搀着她向校外走去,直至背影消失。
回过神来时,发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桔子两人。桔子一手搭在我肩上,吐吐舌头,“真可怕呀!总算见识了大猩猩的风采。不过我看没段逸飞说得这么简单,该不会是朱滟非礼他吧?”桔子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脸色。
“瞎说什么?别胡思乱想,他不是都说了是不小心的嘛,走了走了,回家吃饭。小八婆。”我没好气地回她,立马推搡着她回家。
第二天,段逸飞又被叫进大猩猩办公室一次,处理结果出来了:对朱滟道歉,通报批评一次,再写份检讨书,在后一天的晨会上对着全校读一遍。
对这个处理,大家听后都有点不平,处理得也太严重了。估计学校丢了面子,全把气出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吧?
当时我们都在门外偷看,却记得段逸飞听到这些时,脸上平静地没有任何情绪,不假思索就说“好的”,仿佛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样。但我更记得,垂放在他两旁的手一直握成拳,攥得紧紧的。
再红的明星,也会有隐退的一天;再大的新闻,也会有过时的一刻。
段逸飞和朱滟,一个才子,一个校花,本就算得上是市内中学圈里的“明星”了,而文艺汇演上的这出闹剧,更使得他们两人成为了当知无愧的绯闻中心。虽然自从段逸飞当着全校的面读完了那长长几百字的检讨书后,校方曾严格下令不准再提此事。但私底下,在学生堆里,总免不了被当成课间业余时最热门的话题。而大家最关心的,便是那天在台上事实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猜测是朱滟假戏真做,趁黑暗之机真的偷吻了段逸飞,才使得他反应激烈,情急下做出了这么失态的行为。而拥护校花的一派则认为,是段逸飞一直在追朱滟,却最终失败,导致他气急败坏从而迁怒于她。
反正众说纷纭,猜测的情节也越来越离谱和荒缪。也许长期繁重的学业压抑得太久了,突然间有了这么个可消遣的话题,即便是小小年纪的学生们,也都舍不得放弃这样八卦的机会,并长时间乐此不疲。众口铄金,这也许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谣言的可怕。
但无论是怎样的猜测,他们两个却全都充耳不闻,也从不站出来解释或反驳一句。当事人一直不开口,时间也就这样渐渐流逝,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准备文理科的分班考的重要时刻,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开始被考试转移,舆论也逐渐消退,直至最终的不了了之。
我们班的人对这件事的反应除了一开始惊讶了一下,之后倒一直都挺平静。也许是因为当事人都在自己班中的缘故吧,太多的猜测假设可能会显得对他们太不友好。而通常就是这样,越是远离是非圈,是非猜测却越多,而身在此中反倒能从容淡定。这好像已是个常识了。
过后,段逸飞除了较平时要沉默一点以外,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跟没事人一样上下学,平时和同学们讨论一下作业。康师傅也照旧给我们上课。本以为,她会给自己儿子摆点脸色看,可她看到他时仍是一脸的关爱。毕竟血浓于水,即使自己儿子闯了再大的祸,做母亲的,终究还是会原谅他的吧?
那件事后,我们曾经聊过一次,那是在一天放学的路上碰到的,便一起骑车回家。记得他当时打趣地笑我:“推不是打?你也真够胆大的,敢在老虎气头上时拔牙,你还以为是孔乙己的‘偷书不能算偷’啊?真是败给你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帮你。”我有点委屈。
“算了吧大小姐,以后再碰到这种事,麻烦你就别再来帮倒忙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话,我听在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也不顾当街那么多过路人,就停住车头怒气冲冲朝他喊:“得了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我蠢行了吧?我也真是多事,你们弄出来的事情要我瞎操什么心啊?天晓得你们在台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以为你那什么破理由能唬得倒谁?懒得和你计较罢了,反正也不关我事。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再也不管了行了吧?”
从来不会生大气的我,不知为何每碰到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记忆中,我是第一次这么大嗓门,就引来路人纷纷观望,我突觉得脸上滚烫,却仍不示弱地冲路人发火:“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只呆在那儿怔怔地看着我,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懒得再理他。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干嘛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吃饱了撑的!越想越气,我便直接踏上车径自走了。
那以后,我看到他也总是冷着个脸,他也我的“冷机关”扫射下也只有欲言又止,于是我们长时间地没再说过一句话。
而更戏剧化的是,朱滟本来和他不怎么接触,那出闹剧后,却突然和他熟络起来,有事没事就蹭过去找他说话。一开始他不太理她,她就拿些题目去请教他。长此以往,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便逐渐多了起来。
有时候他们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她总是去楼下小卖部买瓶矿泉水,然后站在操场边静静地看,每到停战休息时,她就不失时机地将水送到段逸飞面前,他也老实不客气,接过就喝,常引来一阵起哄声,他便冲他们笑笑,然后撸起衣角随便擦一下额头冒出的汗,再上场继续战斗。
每逢此刻,操场边教学楼上的一扇窗里,总有个落寞的身影。再后来,那个身影也不再徘徊在窗槛。即使楼下再是热闹喧哗,那扇窗却始终空着,一如我沉淀的心。
顾不上别的了,也没心情再想别的,眼下,对付分班考才是王道。本打算考文科班的我,成日成夜地背着历史英语,终日埋着头把自己淹进深不可测的洋洋题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