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深情》水月寒

7、第六章 大圣娶亲

　　黄土城墙上，他紧紧拥住我：“我哪儿也不会去，我—爱—你！”城墙下人头攒动，叫好声、掌声如潮。我偎在他怀中，脸上涌起幸福的笑。日头正浓，阳光如水般温柔地淌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突然黄沙卷来，狂风忽起，将我双脚刮离城墙土地。“逸飞！逸飞！”我拼命蹬腿，想跳回地面，却被风抬得越升越高，只有绝望地呼喊着他。他张开双臂，脸上显出无能为力的表情仰望着我，他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越变越小……“别走，梦，别走……”只留淡淡的回声盘旋在漫天沙尘中。

　　突然肩上被一只手用力地一拍，耳畔响起桔子响亮的声音：“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
　　猛睁开眼，惊觉自己正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位子上，此时台上正在彩排《大话西游》。回忆起刚才所做的梦，便羞得两颊滚烫。
　　“上官导演，你总算醒了啊，”她坐在一旁哭笑不得，“你爸妈真没给你起错名，这样也能睡着，I 服了 YOU 了。”
　　“抓紧时间，我们再来一遍吧！”段逸飞来解围，他站在台下对着台上的男女主角言罢，转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我连忙垂目颔首。
　　演紫霞的是我们班的校花朱滟，而大宝则出演那位护花使者了。
　　他这一角色，可是让班里不少男生垂涟三尺的，而最后选定他，是因为他不但人高马大长相较帅，而且平时最活跃，演这种戏应该很能放得开。可不知怎么的，这么个美差他却总不能好好把握，排练时始终表情僵硬得进入不了状态，反复排练了几十次，还是不行，害得我连连打瞌睡，不然怎么会大白天做这种怪梦啊？（作者：你就找借口吧你！）

　　“我感觉他已经来了。”朱滟抱着根暂时充当剑的教杆，凑在大宝耳边神秘地说。
　　“在哪儿？”
　　“就在附近，因为我的宝剑发出‘嘟嘟’的声音。”
　　“什么‘嘟嘟’？”
　　“你仔细听，‘嘟、嘟、嘟’。”朱滟很入戏。
　　“我只听到‘嘭嘭嘭’的声音。”大宝很顺口地接上。怎么回事，好像和台词不符了嘛！台下的人都一脸疑惑，搞不清大宝在搞什么鬼，朱滟更是一脸茫然：“嘭嘭……？”
　　“是啊，小姐，你靠我太近了！连你的心跳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大宝大声嚷道。
　　全体人愣了一会儿，然后接连着窃笑起来。朱滟气得脸胀通红，指着大宝朝台下抗议：“搞什么啊？强烈要求换人！不然本小姐不演了。”说罢她气冲冲走下台夺门而出，而那些专门是为了看她排练而来的众草们也纷纷尾随出去，阶梯教室里霎时便安静下来，只留下桔子、大宝、段逸飞、江博、陈茹和我怔在那儿面面相觑。
　　“怎么办？”陈茹打破尴尬的气氛。
　　“还能怎么办？换人呗！”桔子不耐烦地瞟大宝一眼，“连前面这么简单的台词都背不了，接下去还怎么演。”
　　大宝一脸委屈：“我本来就说自己演不好，是你们硬要逼我上的。”
　　“看你平时话挺多的，怎么一到台上就不行了？真是关键时刻扶不起的阿斗。”桔子不依不饶。
　　大宝闷闷地低下头去，不再吭声。我看如此情景也不能再勉强他了：“换人就换人吧！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快想想看换谁演。”
　　大家的眼神纷纷在周围人的身上轮流打转，最后，竟齐唰唰地盯住了段逸飞。
　　“我看段逸飞更合适。”大宝已经不失时机地将烫手山芋扔给了他，我不知怎地胸中顿升不祥之感，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地说：“拜托，千万别是他啊！”
　　可是众人却毫无异议地点头认同：“不错不错，就让他演吧！”
　　我犹豫地问：“他……行吗？”眼光带着些许期待，望向他。
　　陈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为了班级荣誉，个人得失暂放一边，不行也得行。”也不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说的，她转而又看看他，“是不是啊段同学？”
　　“你们也不要逼他，这种事也要他本人情愿的。”桔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下的忐忑。
　　段逸飞斜起嘴角痞笑了一下：“没问题，就让我演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我面无表情地往门口走，“朱滟现在不在，今天也太晚了，明天再排吧！我先回去了。”
　　桔子跟上来拉我的手：“梦……”
　　我停下朝她疲惫地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想早点回家。”
　　我走出了教室，她和其他人都没有再追来。步下台阶，踏出科学楼，我仰脸对着天空长吐一口气。傍晚的空气透着彻骨的阴冷，我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一团白烟，在即将被黑幕笼罩的灰蓝夜色下渐渐消散。

　　之后的排演，我一直没参加，不是以作业多为由就是说自己身体不好来推托。由于我这个“正排”导演总是不露面，桔子只好代我忙前打后。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点任性甚至不负责任，但一想到那天段逸飞那么爽快地应承下来就没来由地胸口一阵发闷。而桔子他们虽有点猜到却也不敢多问，因为她知道我虽然平时看起来万事好商量，但一旦倔起来就是个犟脾气，只要我不肯说，八百棍也打不出一个字来。而她不问，别人就更不敢了。
　　段逸飞几次三番想找机会和我说话，却总是字还没出口我已掉开头走开好远。
　　“也许是我太小心眼了，也许这样他会讨厌我、看不起我吧？”我心里闷闷地想。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难道他看不出我在帮他挡吗？”
　　“哎，我为什么要帮他挡呢？我真傻，也许他本来就很想演呢？”
　　“也许他是想和她演的……”
　　我脑里在不断地自言自语着，黑板上老师正在奋笔疾书，再看眼前的笔记本上，也是无数的lim极限符号，一个个全在那儿乱跳乱窜，窜得我心里越来越乱。“嘭！”我猛地合上了作业本。本在聚精会神听着讲的安静教室里，所有人都被我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目光一致对上我。
　　“上官梦，怎么了？早饭吃太多了，力气多得没处使？”数学老师一句调谐，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我也只有红着脸讪笑一下。
　　课继续讲，桔子在桌下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地说：“今天晚上彩排最后一幕，你也来吧！”
　　“还是你去吧，我想早点回家。”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排得怎么样了，其实还是想去看看，但放不下这个脸，依旧故作冷淡。
　　“今天晚上，排KISS那场……”桔子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最终还是没去看彩排，而是回家闷头做了一晚的习题。心里一直忐忑，脑里总会假想地浮现出他们彩排时的情景。
　　“要以学业为重！”我狠拍了下脑门警醒自己，继续做ABCD。就快分文理科班了，到时会先进行一场分班考试，万一考砸了被分进自己不想进的班可就惨了，对于学业不算特别优异的我来说，这场考试还真是不容小觑。学校也真是的，说什么要全面发展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就把考试和文艺比赛一骨脑地都凑到一块儿来了，看来是要我们学会怎样将压力转化为动力吧？
　　不禁想起前段时间一起回家的路上，段逸飞曾问我想考文科还是理科，我不假思索地说考文科。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天生对物理化学有免疫，那些公式符号永远是它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考理科？那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嘛！还记得当时他的神情，有点恍惚，然后像似在对自己说：“那我们可能不同班了。”然后那个恍惚的神情一直持续到送到我家门口。
　　看来他是考理科没错了，也是啊，谁都知道他本来就是以理科出名的。
　　“也许这样也好，能让我更集中精力对付学业。”有点遗憾，但还是这样安慰自己。不经意抬头，时钟已指向8点。“也不知道他们排练得怎么样了，应该已经回家了吧？”我的思绪总是这样飘忽忽地四散开来，于是一晚上脑门没少挨自己孽待。
　　习题一直做到很晚，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耳边又不争气地响起下午时桔子的那句话，便不由又开始不安起来。
　　“演戏而已，只是作个样子罢了，应该没什么的。”写下这样慰籍自己的句子，然后合上日记本，对着窗口叹一口气，使本来就有点潮的玻璃上再蒙起一层雾气。夜晚的窗外，此时一定很冷吧？

　　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电影上演前主办方总要搞那么多宣传活动了，原来真是有效果的。在大宝和桔子的积极“广播”下，话剧《大》还没到正式出演就已闻名全校。光是海选那天阶梯教室外就堆满了人，挤得那层楼的楼梯走廊水泄不通，几乎都是冲着这部剧来的。或者更精确地用桔子的话来说，应该都是冲着最后那一幕来的。我突然发现她还真是有做策划的潜质。
　　不过要套用一下《大》剧里孙悟空的台词：“不好意思让各位失望了。”因为考虑到是在学校，怕老师会质疑影响问题，我们已经将最后那一幕做了小小的改动，关键时刻会请灯光师将整个舞台的灯关灭，只用那曲经典的忧伤音乐和黑暗中不断摆动的霓虹彩光来做气氛的渲染。
　　这个点子是我第二天私下底时对桔子提出的，当时说完后桔子很寻味的盯住我看了许久。我以为她是认为我怕会发生什么才提出这样的想法，虽然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被她这样盯住看，还是有点心虚地紧张。谁知她最后竟疑惑地说了这么句话：“你怎么和段逸飞说的一模一样啊？你们早就商量好的？”汗，这难道算是默契吗？

　　“该给你个金点子奖。”桔子得意地抱着胳膊坐在旁边捅我，我抿嘴一笑。别的班不外乎都是些歌舞节目，看得旁人兴趣乏乏，哈欠满天。看来演话剧还真是与众不同一亮点，更何况还是周星驰当今最流行经典的片段，光是凭这点就已经赢了一半分了。
　　两人正得意着，轮到我们班上节目了。为了配合紫霞的角色，今天朱滟穿着一条毛线编织的紫色带纱质蕾丝褶边连衣短裙，配以乳白色球鞋。长发披在肩上，并在其中一侧编了根细长的麻花辫，尾端扎两颗紫色绒球。校花就是校花，还没上场就引起了一阵惊叹。
　　段逸飞也不赖，上身白色高领毛衣及下身淡咖色灯芯长裤，两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那样随意而淡然的姿态几乎吸引住所有女生的视线，当然也包括我在内。站在台下一侧，他突然转头向我看，我连忙将眼神掉开，脸上仍保持淡漠的神情。
　　再看他时，他已经和朱滟一起走上了台。话剧开演，热闹的教室里激动的学生们立时安静下来。
　　看来他们排练次数不少，台词动作都已相当熟稔，当朱滟演到“听，我的宝剑发出‘嘟嘟’的声音”时，我不由想到那天大宝接的台词，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桔子忙狠命地掐我胳膊。哎哟！好痛！
　　“昨晚我叫一只蜘蛛托梦给你，要它代我转告你，我很想你！”朱滟动情却又俏皮地说。
　　“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段逸飞无奈地望向远方。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朱滟目不转睛望着他。竟有那一刻，我觉得她不只是在演戏，不然看他的眼神怎么会这么专注而又认真？转念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呵呵！”我自嘲，“最近怎么了？怎么越来越敏感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戏也快接近尾声。紫霞站在一角，怒气又不甘地冲他吼：“你要走也可以，但是走前要亲我一下。”
　　“你说亲就亲？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孙悟空的转世站在她对面不屑地说。
　　“哈哈！”伤感的情绪下带出搞笑的台词，有些人忍不住笑起来。
　　“不管，不亲我就不准走。”紫霞势不罢休，两人僵持。
　　“亲啊！快亲啊！……”四周开始起哄，真是，连群众演员都不用请了。我本以为这场景老师们看了会不太高兴，谁料连坐在第一排的评委老师们都忍不住地脸带笑意。
　　也许，这其中唯一笑不出来的，就是我了吧？我沉默地低下头。
　　坐如针毡也不外乎如是了，教室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虽然知道后面不会发生什么，可我还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我起身，对桔子轻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音乐在身后教室里响起，淡淡的忧伤飘在楼道里，也沉淀进我心底。我挤开人群往台阶下走，快到楼梯口时听到楼上如潮的掌声。
　　我知道，我们的节目已通过海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