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深情》水月寒

6、第五章 花语

　　周星驰演的《大话西游》，分为《月光宝盒》和《大圣娶亲》上下两篇，我看了不下十遍。在我看来，这应算是星爷历往以来所演的最经典的一部影片了吧？虽然每次看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捧腹，但每每看完，还是会再次被其中的情景所感动得流泪，而同时家里的餐巾抽纸也会跟着再少一盒。
　　不甘当灯芯而下凡云游的紫霞仙子，只是为了能在那儿找到她的如意郎君。她双手将腮帮子托得鼓鼓的，然后美滋滋幻想着，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有朝一日，一定会身披黄金圣甲、脚踏七彩云霞来接她。
　　那晚在湖边，经过少数服从多数的举手表决，我们最终决定主要演最经典的那段，就是最后两人站在黄土城墙上的那一段，也是餐巾纸使用率最高的那一段。

　　妈妈从海南回来，晒成黑炭。我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看着她喜滋滋地不断从包里掏出从那腐败来的东西，向她道贺：“妈，恭喜你！又被宰了。”
　　我估计旅行社的导游们一定最欢迎像我妈这样年纪的妇女同胞们，因为她们耳根子最软而花钱却最不手软。只消在她们耳边说上一大串什么美容护肤瘦身永葆青春之类的甜言蜜语，她们便会心甘情愿地将人民币送进对方口袋。
　　在她带回来的众多纪念品中，有一串贝壳做的风铃，贝壳经加工后被赋予新的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如空中的彩虹，一圈一圈向下延展。我将它挂到了窗框上，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彩虹周身又晕上了一圈灿金的光边。一阵风吹来，贝壳们相互撞击，发出“叮咚”的脆响，它们轻轻地晃动着，好似仙女正穿着炫彩仙衣在清风间飘飘起舞。
　　听说我的车被偷，妈妈的反应倒是比较平静的，估计还处在旅游时的兴奋状态中。不过她说她早料到车迟早会被偷，只是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其实世间往往就是这样，很多事我们虽然能料到它的到来，以为自己早为这一切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并为它的到来做了很多种不同的猜想。但它却总喜欢调皮地在你措手不及和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发生，最终仍会让你大吃一惊。

　　趁着双休去买了辆新车，安琪儿的，紫色上点缀些玫红彩光，很跳的颜色。
　　周一骑着新车上学，心情格外轻松，忘形地吹起口哨。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痞的一面，平时的淑女形象伪装得可真好啊！”冷不丁他从旁边冒出来。
　　被他看到破坏形象的镜头了，有点狼狈，却还是死命地装清高。我故作轻蔑地瞟他一眼：“不好意思，今天我有车了，不用麻烦你了。”
　　“这么巧！今天我也骑车，一起走吧！”坏笑露在眉眼间，原来他比我更痞。
　　依旧是宝蓝色的车身，却已不是那辆超大型的摩托了，如今换成了自行车式的跑车，笔直精干的车杆上纹绕着细细的黄色金纹，比起那辆丰田倒是更添几分酷劲。
　　“怎么不骑你那头牛来了？”我一直贬称他那辆引以为傲的丰田为“牛”。
　　“其一，骑车可以煅炼身体，有利身心健康；其二嘛，你们学校不允许搞特殊；这其三嘛，这样就不用再每天驼着一头猪上学了，我可轻松不少啊！”他骑在我左边，嘴角依然斜向上。
　　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什么骑车煅炼的，难道他们学校里每天煅炼得很少吗？想到我们学校每天下午让我们跑操场三圈，我就一阵犯困。还有什么我们学校不允许搞特殊的，他又不是我们学校的，理这些制度干嘛？还有什么猪？哪里的猪啊？我怎么没看到过。什么猪不猪的？猪？……
　　“啊！你……！”我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早就开始狂蹬踏脚，开始潜逃。我连忙追上去，“你给我站住，你骂谁猪啊？”
　　“小姐，你也反应得太慢了吧？猪也比你反应快，把你和它比，真是侮辱它了。”他脚下不停，嘴里说更起劲了，怪不得他要骑跑车，原来是便于逃遂啊！
　　“你还说！你给我停下来，你站住！……”我气极地拼着老命去追他。
　　“来追我啊！”
　　“你站住！”
　　“快来追啊！”
　　“站住！你！”
　　……
　　你追我赶，如同两条鱼儿在人海中乱窜，自行车轮碾在已铺满地的梧桐叶上，每过处便发出“蟋蔌”的脆响，为清寂的秋晨奏响欢快的乐章。

　　骑得大汗淋漓，不一会儿便到了校门口。我正要抬手和他说“拜拜”，却见他昂首挺胸迈进校门。“喂！你进去干吗？”他不理我，照样慢斯条理地往里踱，我只有紧紧跟上。
　　停好车，他继续往里走。我心中迷惑，他突然停下，嘴往我身后方努努：“我去下那里，待会儿见。”
　　还来不及等我问什么，他已经顾自走了。我朝他过去的方向看，那是大猩猩所在的年级教务组办公室。

　　“我叫段逸飞，从今天开始调到这个班，谢谢！”他说完对我挤眉弄眼地坏笑。平静简短的自我介绍，却引起整班骚动，倒也回答了我早上的疑问。

　　“原来伪装得最好的是你。”放学途中，我头也不回地讽刺紧跟在我身后的段某人。
　　“早给过你暗示了，是你自己理解不了。”他永远都有道理。
　　我一把拉住刹车，停下回头转向他：“是啊，猪又怎么能理解人的思维方式呢？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麻烦你就别再跟着我了。”
　　“怎么，生气啦？不过想给你个惊喜而已。”
　　“惊喜？不过可惜，让你失望了，有惊无喜。”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调来我们班，我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就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转学的前因后果，所以我气得一整天都没搭理他。桔子大宝他们倒是像看到老朋友似的和他熟络得不得了，成天围着他转。“真是吃人嘴短。”我心里懊恼地想着。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呢？我对他来说，也许只不过是个顺路接送了几次的落难女生罢了。想到这里，竟一阵心酸。
　　“那你希望成为他什么人呢？”心里一个声音突然问我，让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是啊！难道我想成为他什么人吗？我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的？然后又开始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把他当成好朋友而已，那好朋友，不该是坦诚相待的吗？
　　“真生气了？不会心眼真这么小吧？”他见我站在那儿不说话，开始用激将法了。
　　“谁小心眼了？懒得理你罢了。”
　　“得，算我错了还不行？请你吃冰淇淋赔罪行了吧！”又来贿赂这招。
　　突然心里冒出一个主意：好啊，既然你自动上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不吃就太不给你面子了。那就哈根达斯吧！先在这里谢你了。”我学他的样子斜嘴坏笑。
　　“OK！”他倒是很洒脱的样子，一口答应了。哼！死要面子。硬装吧你！

　　一颗嫩黄色的圆球状冰淇淋，盛放在花瓣状的透明玻璃器皿中间。边缝插上两片薄薄的“心”型草莓，一缕金黄色的柠檬皮随意地洒在球上。夕阳透过大厅的落地玻璃窗，柔柔地打在淡绿色桌面上，朦胧间，那杯冰淇淋好似一朵晚霞沐浴下静静绽放的黄玫瑰。坐在桌前，他对面，一切似乎美得有些不真实。
　　“你不吃？”我拿起银匙的手有点犹豫。
　　他两肘搁在桌面，又摆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摇着头，然后用眼睛示意我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银匙已经一路杀下去了。
　　冰淇淋轻触舌尖，一丝冰甜直滑胃下，心里竟融起一股暖意。
　　他一直保持着姿势不动，目不转睛望着我，招牌笑容未变，眼神却越渐轻柔。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正尴尬着，他却打破了沉默。
　　“知道我为什么点这个给你吃吗？”他指指冰淇淋。
　　“因为便宜？”我不假思索。
　　“……，你也太实在了点吧？”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同时两手向后扶一把似乎几欲跌倒的椅子。
　　“那为什么？”冰淇淋只剩一口了，我盛起最后那一勺，很虚伪地举到他面前：“你真的不吃吗？”
　　他又摇了摇头，继续问：“那你觉得它像什么？”
　　“黄玫瑰？”这次反应还算快。
　　“是的。”他总算满意地点点头，“那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花语？”我歪着头想了想，突然间明白过来。于是我把最后一口冰淇淋放进口中，冰入口即化。我拿起餐巾纸擦擦嘴后站起来，接着手心朝内向他伸出右手：“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触到他的手了，但此时的握手才应该算是真正的第一次握手吧？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手心的温热直接传达到我的手心。被他握着，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我微笑地望向他。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他同样报以微笑。接着我们相视大笑，笑的同时，却挡不住由心底升起的那份隐约的失落。

　　他送我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似乎都在刻意逃避着什么。到了楼下，我刚要推车进去，他突然开口了：“今天穿得挺漂亮，和自行车站在一起，就像颗倒长的薰衣草。”
　　我低头打量自己，今天穿的是件绿色外套，上点缀着紫色小花，推着紫色带玫红闪光的自行车，好像是有点像薰衣草，可是倒长的……这算是哪门子的赞美啊？
　　还没等我抗议，他就顾自继续说道：“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
　　这次不知道了，我很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望着我，嘴巴张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口。搞什么啊？是不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说……”我带点疑惑地看向他。
　　“你想说什么？”他等着我继续。
　　“我说，你们家是不是开花店的？”
　　“!@#￥%&^%$*@#%&^$*”这是他半小时内第二次晕倒，“以后再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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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飞的番外1——花语

　　“你家是开花店的？”她一句不经意的话，却打退了我长久以来一直想鼓起的勇气说的话，倒也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做好朋友。也许，现在的我们，也只有这样了吧？
　　目送她走进单元门，直至背影消失，我才拨转车头往回骑。我家和她家，住在学校的两个方向。每天清晨，为了能与她“碰巧遇上”，从而可以让她免受挤公车之苦，我每天特意提早一小时起床赶到她家。
　　自从第一次为了帮妈妈去请假出来而遇见她，她像小兔一样撞进我胸口，她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却又色眯眯地盯着我看，她坐在我车后冷风吹乱她的长发，我的世界便已颠覆。
　　妈妈生病，心情总是很糟，但每想到她却会不由得笑出声。想到她坐在大排档前对着大碗面狼吞虎咽，她捧着热乎乎的鸡蛋饼边走边啃直吃到打嗑，她骑着新自行车兴奋地吹着五音不全的口哨，她红着脸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对着冰淇淋舔啊舔，我的嘴角便会不由得斜上翘。
　　她举着冰淇淋送到我面前，我却摇摇头不愿吃，我告诉她黄玫瑰的花语是“歉意”，所以我不能和她分享。
　　其实她不知道，黄玫瑰还有一个花语叫“离别”。虽然我们还未开始，但我却已经永远不想和她分开。
　　等待爱情，是薰衣草的花语。
　　而薰衣草，是我最喜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