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深情》水月寒

21、第十九章 一路向北（考验）

　　那一晚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睡觉，只是耳朵还一直受着爆竹声的洗礼，所以总是睡睡醒醒的。没多时，闹钟响了，于是又起床了。
　　吃了早饭，整好行装，向周大妈一家告别，我们要继续下一个行程——穿越东升林场，那个后来“折磨”了我们N多个小时的白色考验地带。

　　东升林场是一个大型的人工造林及供木基地。山不高，但山路却绵延曲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更何况现在是冬天，那条山路也被几米厚的雪覆盖了，每走一步脚都会深陷进积雪里，只不过前面走过的人多了，到我们后来走时相对方便了一些，但也比无雪的山路要难走得多。
　　周新本来是要当我们的免费向导的，却不幸被他妈抓去走亲戚了，只好他让他大哥周诚来顶他班。周大哥比他弟弟要更清瘦些，但走起山路来却一点也不弱，他出门时还牵了一条大灰狼狗来。大灰，狗如其名。不过桔子却要叫它“大灰狼”，我瞅着她头上那顶大红色的抓绒帽直笑：“当心狼外婆来吃了你。”
　　周大哥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大灰，然后是我们几个按次序尾随其后。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脚一脚踏实地踩进雪里再拔出来，真是比走平路要多费不少力。还没走多远我就有点体力不支了，背上那个偌大的登山包此时就如千斤顶般，压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不一会儿，我就落到后面了，和前面的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周大哥回过头来：“要休息一下吗？”我还没开口，就听我身后一个声音大声说：“不用，你们先走好了，我们休息一下就赶上来。”抬头，对上逸飞含笑的眸子。原来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有预谋。
　　桔子意味深长地朝我狡猾一笑，甩甩手招呼大家：“走啦走啦，不用管他们了。”
　　“那你们自己小心一点，沿着我们的脚印跟上来，快到山顶的地方有几条叉道口，小心别迷路了。”周大哥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他们继续前进了，大灰跑回到我脚下，对着我的脚嗅了嗅又舔了舔，然后又甩着尾巴屁颠颠跟了上去。
　　我喝了些水，坐在雪坑里休息，等到气稍微顺了一点，发现我们的队伍已经离我们很远了，便有点担心起来：“逸飞，要不我们快点跟上去吧！”
　　“能行吗？”
　　“行。”刚起身要去背包，包带被他的手一把拽住：“我来。”说着一肩一个地把我和他自己的包全背了起来。
　　“这样不行吧？你会很累的。”
　　“没事。”他顺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递给我，“吃一块，增加体力。”
　　我看了看包装纸：“德芙的啊？我喜欢吃KISSES的。”
　　他开始冒汗：“大小姐，这个时候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我说说而已么。”我撅着嘴剥开糖纸放一块进嘴里，见他两手都腾不出空来，又掰一块抵在食指上递到他脸前，“喏！”
　　他宠溺地笑着，低头一口把我手里的巧克力含住，谁知一不小心同时含住了我的食指。我顿时呆在那儿，惊讶地朝他看，他也怔住地瞪大眼睛看着我。那一刻，我和他的脸立马都红了，两个人居然就保持着这么个尴尬的姿势好几秒，直到我终于反应过来后，连忙抽回手指。
　　我低下头，脸上的烫热一直烧到脖根：“呃……那个……好走了吧？”
　　“恩。”他也没再多言语，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行进了。
　　我没敢回头看他是什么表情，估计和我一样是紧张又害羞的吧？虽然我们有过初吻了，但后来一直都挺老实的。毕竟还都是高中生，太过亲昵在我们心底里也都觉得有点于理不合。虽然难得有时候他也会偷偷拉我的手，有时我会将头靠在他肩上休息一下，但像现在这样亲昵暧昧的举止还真的是从没发生过也没想到过。
　　撑着登山杖，一路走啊走，周围静悄悄的，唯不时有风声从掉光叶子的树杈中穿梭而过。两个人走在那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中，之间也没再说什么话，因为害羞，也因为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氛围。自来东北到现在，我和他还真没独处过，一直都是一大帮人的群体活动。虽然桔子他们对我们的事多少也有点了解，但在同学面间总归不能表现得太过亲热，便有意无意地保持着适当距离，每次都是和他们一起嘻笑玩闹着。
　　我们总是走一段路歇一小会儿，而周大哥带他们走得很快，每当我们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们已经休息完又雄峥峥地行进了。所以每回我们都只能眼见着他们的队伍那最后一小点背影在眼前渐渐消失。
　　走走停停将近有四个小时，我们终于登上了这片林场的最高处，向下望，眼前是真正的一览无余，好像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满目一片白，白得望不到边，白得不知为何有点心慌。只有零落的几排树干在风中萧瑟着。
　　当时脑中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世界只剩下了白色，那还真是有点恐怖。
　　逸飞倒是一副胜利在望的兴奋劲，拿出相机拍了几张风景照后，又指向远处一排黑影：“看，他们在那儿。”
　　越过山头，朝着他们的方向下山。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我突然想到什么，停住转身，问正低头走着而差点撞上我的他：“他们人呢？”
　　他也才想到：“是啊，走这么久怎么没再见到人？”
　　难道我们走错了？
　　不会呀，这条路一直就没分过岔，我们一直是顺着脚印走的，应该没错。
　　可能他们走得太快了，看来我们要加把劲快点走了。
　　于是加紧脚步一路赶，又走了不知多久，日光照在身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亮又热了，那条被踩出很多杂乱脚印的路上开始有点积冰，越走越滑，有些地方根本走不了，干脆坐下跟乘滑梯一样一路滑下去。
　　又走了一段，抬手看了下表，已经三点多了，四周的光秃秃的树渐渐多了起来，感觉好像走进了树林深处，可是路好像永无尽头，走过一片林子，绕过前面的弯，又会是另一片更密的树林。
　　不知何时起，我和他已经互换了个位置，他走在前面，我揪住他的衣角紧步跟着。他突然想到自己正带着手机，便掏出给天哥打电话，却泣丧地发现在这里手机根本收不到信号。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紧张、害怕从身体的各个细胞向心口处蔓延过来。我还想起周新说过的北极熊，不知道这里会有吗？还是会有狼？会有虎？胡思乱想使得我更加心惊胆战起来，紧拽着他衣角的手也不禁瑟瑟发抖。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我冰凉的拳头，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道：“别怕，有我在。”
　　只一句，心竟莫名地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有一个喜欢的人在你身边陪着你，无疑是会增加成倍的勇气的。
　　“我们会下不了山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可怕的念头。
　　“不会，相信我。”他握住我的手，又使劲按了下，示意我安心。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将另一只手也缠上他的胳膊，他看着我，嘴角上斜坏笑一下，便拉着我继续往下走去。
　　一路紧偎着他，贪婪地汲取感觉他的体温，他的痞笑竟也能让我无比安心，就这样跟着自己爱的人走，是不是不管前面是什么，都不会害怕？
　　爱？怎么突然间会冒出这么个字眼？
　　不是喜欢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是喜欢而已。
　　难道，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也许不一样吧？
　　虽然，我不很确定，喜欢和爱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至少现在，有一件事。
　　是的，我想我爱他。
　　没有理由。

　　又走过一长段相似的雪丛林，绕过很多个弯，已渐近日落时分，却还是没看到出口。空气因为没有日光的抚触而变得阴冷，好在我们穿得挺多，又加上两人一直紧紧相偎着走着，也没感到特别冷。
　　为了赶路，我们已经连续几小时没敢休息了，又加上这一天下来也没吃过什么够饱的东西。走着走着，我的步履越来越沉重。逸飞见我有气无力的样子，便停步说：“坐下休息一下吧！”
　　于是两人并排坐在一个雪坑里。为了保暖，他将我搂在怀里，我将双手放在嘴前呵着热气。
　　“逸飞，如果天黑了我们还走不出这片林，会不会冻死在这儿？”
　　他笑着将我再搂紧一些：“怎么可能？你看你，刚才这么大一块巧克力都被你吃了，肯定会胖很多，脂肪也一定很厚，想冻死也不容易啊！”
　　“你！”我嗔怒地要摆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窟紧着。“哈哈！”他仰头大笑。
　　看他那副看似玩世不恭的痞样子，连我也忍俊不禁，傻乎乎地跟着他大笑起来。
　　正笑着，突然听到有个什么动物的吠叫声。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噤了声：“听！什么声音？”
　　我紧张地一把拽住他的围巾：“不会是狼吧？”
　　他一把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嘘，别出声。”
　　那吠叫声越来越近，我紧张起来，心跳加速。头被按在他胸口，我也清楚听到他的心脏狂跳的声音。偷偷抬眼看他，他紧抿着嘴一声不吭，脸上是从未看到过的镇定和严肃。
　　突然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似有什么东西飞奔着向我们这儿过来。逸飞举起了登山杖，而我吓得闭起了眼睛。
　　只听着那个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灰？！”
　　听到逸飞惊讶的喊，我随即睁眼。
　　眼前那个全身灰毛的小家伙，正耻高气昂地将两个前爪抬起，用后爪直立在地上，尾巴欢快地上下左右乱摆着……

　　在以后的那些日子里，有时会和朋友们聊男人给女人的安全感的话题。每当那个时候，便不禁会回想起在林场的这一刻。怎样的男人会给你安全感？其实他不需要有很多钱，也不需要无所不能，但在你害怕和退缩又无所适从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身前。即使那时的他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该怎么做。但那有什么关系？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拿任何事任何人作为借口来逃避保护你的责任，即使天塌下来也会尽自己全力帮你顶着。即使心里压力再大，他们也会掩盖得很好，脸上表现出从容的表情，微笑着对你说：“别怕，有我。”这样的男人，他的怀抱，一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有时候我想，如果那天大灰没有找到我们，如果我们真的被困山顶，那该怎么办。但随后便会告诉自己，即使真的和他冻死在那里，我也不会再害怕和退缩。和那样有安全感的男人在一起，女人往往会有莫大的勇气，可以勇敢到笑着和他一起生、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