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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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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过后,等来的却不是桔子。
“嗨!好久不见!”悠悠醒转,转头际,只见他凑在枕边挂着招牌笑脸和我打招呼。他的脸近在咫尺,使我本已渐温的脸渐又烫了起来。
好久不见。是啊!真的好像很久没见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似乎在这一刻又全部跑了回来。
“谢谢……”此刻我唯一想到能说的,似乎也只有这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是瞬即跳入我脑中的想法。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将挡住我眼前的几缕留海捋开,手背微触我额头:“恩,好像没刚才那么烫了。”他将手收回,起身斜挎起我的书包,“走吧!”
“走去哪儿?”我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去医院啊!”见我诧异间,他继续解释,“桔子说她中午有事跑不开,特意找我来陪你去。”
什么跑不开啊?这个桔子,谁不知道她打的鬼主意。我心里暗暗慎怪着,嘴角却泛起浅浅的笑。
我坐起身,下床穿鞋,他却快我一步将我按住。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捉住我其中一只脚的脚踝,另一只手拿起一只鞋子就往我脚上套。
呀!这么暖昧的动作,我一惊,脚本能地往回缩,同时连忙环顾四周。幸好白大褂不在,也没其他人。我暗自庆幸地深呼一口气。
“别动啊!”他握着我脚的手稍加用了一点劲,抬头看我,“你才刚起来,头这么晕怎么有力气穿鞋子啊!”
看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我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否则不是会被看成太做作了吗?
于是我将脚放松,任由他低头继续帮我穿鞋。我坐在床边偷偷俯视他,一头精干利落的短发,却挡不住那两排长如蝶翼般微闪的睫毛。此时睫毛下的那对眼睛,正专注地对着帮我系鞋带的手。头晕目眩间,竟有一阵冲动,想伸手去抚触那片密长。
胡思乱想际,他已经帮我穿完鞋,抬起头来,恰又对上我正凝视他的眸子。
他装作没看见我在一触他到眼时立马转开的脸,站起身后,突然一把将我横抱起来。
“干什么?”我惊呼。
“去医院啊!”
“我知道是去医院,我是说你现在这样……”我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正在他怀抱中的我,我居然已经不由自主地将两手绕在他脖后了,这样的姿势真是太……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声音越来越轻。
“那没办法,我可不想再见你来一次嘴啃泥。”他悠悠说道。我这时才感觉自己的鼻尖和左脸颊一片刺痛,忙不迭将其中一手收回去摸自己的脸。哎哟!好痛!
“别摸了,刚才你趴倒的时候摔的,都已经紫青了。”
天哪,脸上乌青,那不是毁容了吗?我欲哭无泪。(作者<无语>:晕!自恋的家伙,这种时候还不忘臭美。)
没脸见人了,算了,还不如躲在他怀里,任由他去吧。这样想着,叹一口气,我便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他臂弯。他就这样抱着我抄近道从后门步出校园,因为一直合上眼,也不去理会一路上是否会碰到人。也罢也罢,这时人家也不一定认得出我来吧?
烧还没完全退,迷迷糊糊间,体内还是阵阵发寒,也没力气再多想什么,只顾闭着眼贪婪地汲取着怀抱内的温暖。
在医院抽验了血,又挂了整整两大瓶消炎退烧的盐水,精神已大有好转。时间也在一点一滴中流逝得极快,配完药后走出医院时,已是将近四点钟了。
段逸飞在医院陪了我整整一个下午,我本来对耽误他一个下午的课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却不以为然说是已经请了假,而且老师也不知道他是来陪我的,他只是编了其他的理由回来,以此来示意我放心。
其实我也明白,高三的课无非也就是每天复习学过的老内容和不停地做题。而以他这样的优异成绩,即使每天在家也没什么大碍,再说看在康师傅的面子上,他偶尔要请个假老师也不便阻拦。
我很不喜欢进医院,本来就有点鼻塞,再加上那里面的药水味道,几乎令人窒息,于是一跨出医院门,我便大口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
段逸飞看我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怕进医院的。”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起刚才我抽血和打针时的恐怖表情。每在针头要插进我皮肉时,我就用几乎是祀求的口气对着对方那个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护士说:“阿姨,打得轻一点啊!”然后在针头终于打进去时又是一副雌牙裂嘴的怪状。真是痛啊!当时的我已经顾不得形象了,只希望针头能早点拔出来。
段逸飞一直强忍着笑。我知道,要不是看在我重病的情份上,他也许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了。
四点的阳光已没有中午的时候那么暴晒,温度也就不那么炎热。烧退得差不多了,全身的酸痛感也没那么严重了,鼻塞的症状也缓解了许多。一场大烧快结束时把感冒症状也带走了不少,真是黑夜过后又一个黎明啊!我又享受般地深吸一口气:“空气真好!”
正感叹时,段逸飞轻笑一声:“这就叫空气好啦?带你去个真正空气好的地方。感冒的人最适合去那儿。”
“哪里啊?”
“不用问,跟着我就是了。”
不由分说,他已然将我扶到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跨上车一路骑去。
大病初愈,身子还是很虚。无力间,我便将头靠在他背上,双手环上他的腰。“我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做出这样主动的动作时,内心这样告诉自己。
也许是病中的人自制力特别弱点,又像似好久没有和他这样近距离了。趁着病时,便把长期以来压抑的心情全部释放出来一样。什么矜持,什么面子,今天,就暂时地将这一切都抛开吧!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了。从身后抱着他时,心,竟像是很久没有过了的安定。
记忆中,这场景,这感觉,似曾相识!
靠在他身后,竟忽略了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骑进一片树林茂密处。
自行车轮碾在鹅卵石铺就的婉蜒小道上,发出一路清脆的细响。不远处有隐约的水声滑入耳际,一个接一个硕大的树冠撑起一片封闭的绿色“篷帐”,将炎热挡在树外,洒下一片阴凉。偶有阳光穿过密叶间的细缝,在地上点出一片跳跃的斑驳。路旁草丛间,有各色的蝴蝶兰零星撒缀,还有两股清流沿着石道边婉延而上。
靠在他背弯,闭眼,聆听,竟能清楚地听到微风打在树梢,水花击上石壁,还有许多不可名状的小虫在草间欢快地蹦跳穿行。
恍然中,真的有那么一刹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在童话世界中,便不禁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来:“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因为是夏天的缘故,这里虽然没有桃花,但细细感受之下,其意境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自行车左弯右拐,不一会儿就骑到了尽头,不过当然不是桃花源头。
撞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面几无波动,像似在静谧中沉睡般透出一片安详。整池湖水在渐落的日光下泛着晶莹的青绿。水很清,站在不远处,能清楚地看见成群的鱼虾从水草下穿过。湖的四周围全是铺满青草的斜坡,向内斜下,将整个湖嵌在里头。
正当我还呆立在坡边对着大自然的美好感叹之时,他已将车脚搁好,然后突然抓起我的手,拉着我朝坡下迈去。
我犹豫着想要挣开他的手,便轻轻将手往回缩了下,却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快看。”他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住,兴奋地望着前方。我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去。湖上方的天空本是清澈的亮蓝,不知什么时候颜色已经变得浓郁起来。接近傍晚时分,太阳渐落,许是离得近了,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所散射出的金红色光芒,映满整盘天空。
稍远点的地方飘来一长片厚厚的云层,将原有的其中一部分火红色的夕阳融浅了,只漏出淡淡的橙黄。那片黄和原来的红都都被融进深蓝的天空,竟戏剧地分割成绿与紫。夕阳我见得不少,但大多是以红橙黄所现,而这样的夕阳却从没见过,如今看来,竟觉得诡异而又眩目。
他拉着我并肩坐下后,顾自先躺下,两手枕在脑后,又示意我也躺下,也许看出我有些害羞的神情,便解释道:“这样看更清楚,也更舒服。”于是我也只好照做。
一躺下,便差点惊叹出声。
躺着仰望那片晚霞,那片天竟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仿佛触手可摸般的近在眼前。从我们的角度看上去,绿色在下,上面是无边无际的紫色,并不时散出些闪烁的金光。一时间,我竟不敢确定看到是天,是夕阳,还是一幅画。就像……到底像什么呢?
“像不像薰衣草?”他一句问话将沉醉在美境中的我拉回现实。我转头看向他,他正目不转睛望着上空,“有一次我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地方。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很静。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常会来这里,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天。看看书,或者听听音乐,要么就像现在这样看看晚霞。这种颜色的晚霞你肯定没见过吧?我以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也许是因为下面有这面湖的缘故吧?总之,你不觉得它看起来真的很像薰衣草丛吗?
“嗯。”真的很像。
“所以我更喜欢来这里了。有时觉得压力大的时候,看到这片天,心就自然而然会舒坦很多。而且,这里空气也很好,多呼吸这里的空气,有益身心健康。”
我承认,这里确实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他继续絮絮地讲述着这里的一切,而我放在他脸上的眼光却再也挪不开。
剑眉、眼珠黑得深不可测的微长的眼、高挺的鼻、薄厚适中轮廊分明略带笑意的嘴、□□的下巴,脸上没有一颗青春痘,毛孔也没有很粗,细腻得简直不比女孩子差多少。夕阳柔和的光打下来,将他的脸罩上一层粉色的金纱,也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分明。
我几乎看呆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的?
“好看吗?”他突然又问道。
“恩,好看。”我神魂颠倒地望着他,却没意识到他是在问什么好看。
他突然转头向我,见我直楞楞的表情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好看?那你干嘛老盯着我看。”
“我就是说你好……”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为时已晚,他玩味的看着我,窘得我满脸通红。
他斜开嘴大笑了起来,笑意浓时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却丝毫不影响到他的帅气。
“我要回家了。”我佯装生气要起身,放在一侧的手却又立马被他摁住。
“很久没见了,聊会儿天再走吧!”
“是啊,你这么忙,哪会有时间理我?”
“怎么?还在生气啊?上次的事算我不好,行了吧?”他侧转了一下身子,面朝我,又将一手撑在耳下,就那么看着我笑,那笑容仿佛能将一切都融化。
人说时间能够带走一切。其实这么久了,我心里早已不那么气了,再说那时候他心情也不好,就算怪我几句也应该体谅他一下的。这么久不理他,也只是碍于面子罢了。(作者:永远这么死要面子,当时怎么不给你改名叫“上官面”?)这么久不联系,说实话还真有点想他。
“好些日子没见了,挺想你的。”他半带玩笑半认真地说。
奇怪,怎么老想到一块儿去?
“你想聊什么。”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表面还是要死命地装着清高。
“什么都行啊!”他举起另一只手伸过来想摸我头,却被我挡开,他也当没事一样地笑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
我感觉脸上在加温,正思索着该怎么接他的话,他却继续说:“每次说到你气乎乎的样子真是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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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老喜欢来缠着我,就是觉得我傻到好欺负。哎!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除了翻白眼,我不知道此刻还能做出什么表情来。
看到我这副怪模样,他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伸出手刮了下我鼻子:“傻瓜,逗你呢!别又生气了啊!”
“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的?”我没好气白他一眼。(作者:你就别嘴硬了!读者群众滴眼睛可素雪亮滴。)
“不开玩笑了,那我就正儿八经地说。我上次辜负你好意,算我不对。不过今天也算英雄救美了一次,咱俩现在就算扯平了吧!”
“什么英雄救美?”狗熊还差不多,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噢,我又错了,是英雄救丑。”无可救药了,想和他正经地说话估计是下辈子的事了。
“得了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那哀家就原谅你,跪安吧!”我顽皮地将手掌伸平触盖到他头顶,做出牧师说“主宽恕你”时的动作。
“哈!敢捉弄我,这下你死定了。”他呼地坐起身来,边说着边来呵我痒。“啊!不要,我怕痒。”我连忙告饶着拿手去挡,他却仍不肯罢休。嘻笑着兵来将挡间,他突然猛地一个俯身,分别用手将我的两手按在身两旁的草地上,我挣了几下,却无奈他手劲太大,我的手丝毫动弹不得。
“这下看你怎么躲。”他得意地笑,却没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我,之间相隔不过两分米。四目相对,我和他同时愣住了,一切突然安静下来。
我烧退没多久,身子本就经不起剧烈点的运动,刚才和他一番打闹就已经累得我气喘吁吁的,此时的我正张着嘴深深地喘气。他的脸离我是那么地近,近到我能在他深邃明亮的黑瞳里望见自己的脸。我的脸红通通的,在他看来也许像极了熟透的苹果,不然为什么他看着我时的眼神就像是想要把我吃掉?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呼吸声听来也愈发深重。长睫下,他的眼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什么,竟使我渐渐迷离。看着他半张开时深呼吸着的好看的嘴,像是被蛊惑般,我竟迷糊糊地半合上了眼,只听着那呼吸声越来越近。
下一刻,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我立刻睁开眼,
他显然被我突然张开的眼怔了下,便停住疑惑地看我:“怎么了?”
“能告诉我一件事吗?”在这时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好像很不合时宜。
“什么事?”他有点意外。
“我……”想问又不敢问。
“你说吧,什么事?”
鼓足勇气,我终于将长久以来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想知道,那天在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怔了怔,脸上突然拂过一层冷意,随即松开我的手,转身站了起来,往湖边走去。
我有点尴尬地坐起身,看着他走到湖边,弯下身拣起一块石子掷向湖中央,激起无数涟漪。他的背影此时显得有些落寞,站立的双脚看起来似乎很沉,重得像要陷进草丛下的泥里去。
我突然有些后悔问了这么个怪问题,虽然好奇心趋使着我很想知道真相,但还是忍住没有继续追问。我坐在原地,轻声唤背对着我的他:“段逸飞……没关系,不想说就算了。”
我看到他一直紧绷的双肩随着一声很深的呼气声往下沉一沉,紧接着他回头,望向我。夕阳即将没去,深蓝的晚幕下印出他的脸格外阴冷,但再阴冷也没有他接下来的那句话更让我冷彻心扉:
“她吻了我。”
……
他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暗去,直到终于看不清楚。
夜幕终于降临,一切归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