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吞拿鱼王三明治

14、第十四章

　　李沉依旧每日去原含殿为如妃请脉，回和岁殿给皇帝禀报，皇帝听完只是嗯一声，然后便让他下去了。李沉每次出和岁殿心中都有些郁结，但想想，兴许每日能见他一面，也算是自己福分到了。

　　两日后，李沉仍是按部就班的的请完脉前去和岁殿，一进殿，皇帝抬头看到，却立刻气冲冲丢了一个折子在李沉身上。
　　“你自己看看！”

　　“……”李沉吓了一跳，忙蹲下去捡起折子，小心的展开。他逐字逐句的看下去，却看到一半，就吃惊的抬起头来。

　　折子上所说的是近日市井中有流言蜚语，说当今皇上不顾先帝意愿，要行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不仁不义之事，欲图谋害定邦侯。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朕还想问你。朕昨夜大宴宾客，随后遣御膳房做了道点心给定邦侯送去，定邦侯却已知晓其中奥义，不但不吃，还当即吓得屁滚尿流，逃出宫后到处宣扬朕要谋他性命。”

　　“……”李沉心里忐忑不止，他的手札的确有第三个人看过，但皇帝欲加害之人是谁，李沉并未透露半个字。若不是荣亲王世子在中坏事，这等古籍便是太医院中也怕是没人读过，为何这法子会让定邦侯知道了。

　　“现在朕不但要不了他的命，还得护着他周全，否则他有个差池，这不仁不义的名头倒直接就扣到朕头上了。李沉，朕以为你是可信之人，你却就如此回报朕的信任吗？”

　　李沉被责问的无言以对，他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只能憋着低下头去。

　　僵持不下时，殿外匆匆小步走进通报的小太监，附在楚公公耳边小声碎语，楚公公一听也惊慌失措，与皇帝低声说着什么。李沉悄悄抬眼，看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转为强压怒火的不耐烦，用一贯的音调道：“无妨，让他进来。”

　　通报小太监恭敬的一揖，便出去传人了，李沉抬眼看着，皇帝睨着他，最终不耐烦的挥手让他靠边站，李沉只能压下满腔的委屈，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他还没有站定，殿门外就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一人迈入殿中。

　　那人站定在殿门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本应进殿行礼却忽然朝李沉直直走来。

　　“唉呦？李大人！”
　　似乎在哪里听见过那过分亲昵的口吻，李沉忙抬头，见一个陌生的青年朝他走来，拍了他的肩，“你的腰可好些了？还痛不？”青年剑眉凤目，眉目带笑，面色和善，眉宇间，与皇帝也有几分相似之外，更多了一份阳刚之气。

　　在他莫名其妙的时候，青年露齿一笑：“三日前我便说吧？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李沉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但他看着面前的人片刻，终于察觉了两道凌厉的目光，抬头看向殿上的皇帝，李沉这才发觉自己陷入了怎样一种百口莫辩的境地。

　　“……”李沉大汗淋漓，这人好毒辣的手段，进殿不过片刻，已把自己推进了死路。

　　还没等李沉想出解释什么，荣亲王世子的目光也随着李沉看向了殿上，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恭敬的弯腰一揖：“臣，叩见万岁，恭请圣安。”

　　“免礼。”皇帝不动声色的把视线从李沉收回，移到了请安的世子身上，微微勾动了一下嘴角，眯眼道，“逸箴……是吧？”

　　尹逸箴大笑：“正是正是，承蒙皇上挂记，逸箴受宠若惊。”

　　“令尊才回了封地，你又突然进京所为何事呢。”皇帝不带感情的笑问。

　　“回皇上，臣是听闻妹妹在宫中身体不适，一直在让李大人照料，便赶着来京，探望探望自家妹妹。”尹逸箴这边说着，看了死气沉沉的李沉一眼，坏心的火上浇油道，“按理说要先进宫给皇上请安的，不过三日前与李大人巧遇之后知道自家妹妹没有什么事，就有些放心了，倒先去京城游玩走访朋友了。”

　　“……”皇帝失笑，用不易察觉的低声嘲弄道，“好个偶遇。”

　　李沉咬唇不敢看向殿上，低着头只得盯着尹逸箴的衣摆，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逸箴你太见外了，如烟入宫为朕妃子，又没有软禁深宫，要见面便随时进宫，何须特地来同朕请命呢。”

　　“那臣便先告退了。”尹逸箴笑得爽朗，一揖过后，对着李沉意味深长的一扬眉，便大步出了大殿。

　　他这一走，李沉便感到四周的气温骤降了几度，皇帝强压怒气却默不作声，既不质问，也不责骂，在这长长的空白时间里，本是皇帝等着他解释，可李沉也不知如何辩解，只能持续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打破沉默，阴着脸冷冷抛出一句：“下去。不要让朕见你第二次。”

　　全身而退已是侥幸，李沉仓皇的从和岁殿中出来，只觉得心里堵堵的，寻不到地方发泄，他满腹委屈，却道不明从何而来。他确是见过荣亲王世子，也确是让他偷看了手札，皇帝便是因此记恨他，也是有理有据，他叫不出一声冤。可这心里的郁结究竟因何而起，要如何抚平，归往何处呢。

　　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没离开和岁殿几步，李沉忽然叫躲在树后的人拉住了手。回头一见是尹逸箴，第一反应是避嫌的李沉慌忙甩手，却争不过世子的力气，又推又拉，只差没踩他一脚了。

　　那无赖倒好像很无辜一般，一边牢牢抓着李沉的手一边嚷嚷：“怎么？怎么？本世子要跟大人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这日光下，李沉才第一次看清了尹逸箴的脸，但李沉一肚子气，哪里愿意多看：“世子，你已将臣害的够惨了，今日皇上没要了臣的命，已是臣家中父辈们积下的福报了。”

　　尹逸箴毫无愧疚，脸上笑意丝毫不退，反而理直气壮道：“我知道李大人怪我，不过，本世子也是为大人你不值啊～李大人的用心，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了出来，可那人却压根连信也不信你呢？”

　　“……”李沉顿时红了眼眶，本还郁结在胸的一口气，让无赖这么一捅，便如数倾泻了出来。

　　想起这近二月来的相识与相处，他每每望着皇帝的脸，都想着若有一天，上天能让他眼中也有了自己，那把余生全部拿去交换也未尝不可。
　　可他余生的全部依然太过廉价，甚至换不来一个在意的目光。

　　李沉不知自己已红了眼眶，只感到鼻子酸酸的，不想在憎恶的人面前失态，便咬着下唇转身要走，可还是让尹逸箴死死拉住。

　　“好嘛，认错认错，本世子就给你支个招呗。不要太感谢我。”
　　李沉将信将疑，却仍抱着一线希望回过头：“什么……”

　　尹逸箴原本神情严肃，可说正事时又习惯的跑了题：“总之先谈谈报酬吧。”
　　话音刚落，李沉便被一牵扯，竟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你。”看着面前放大的脸一时结舌，直到感到尹逸箴的手环上了他的后腰，李沉才开始拼命挣，可尹逸箴好大气力，任凭李沉拳打脚踢，挣扎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始终是挣不开。

　　面对李沉的竭尽全力，尹逸箴却完全游刃有余，调侃道：“啧啧。李大人，你非但不是个好大夫，连个好情人都不算啊。一个抱抱你搞的打架似的，焚琴煮鹤，真是的。我还当皇帝看上的人多么玲珑剔透冰肌玉骨，整一个大公鸡啊。”

　　你才是大公鸡，你们全村都是大公鸡！乏力而索性不再动，李沉有气无力的在尹逸箴怀中喘了片刻，直到尹逸箴觉得没意思自觉的放开，他才恢复了自由，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脚步。

　　尹逸箴不易察觉的看了和岁殿楼阁上驻足的墨衣皇帝一眼，知道他全看在眼里，坏笑便又爬上了脸。
　　“……好了，我有个招，你支给皇帝，至于他领不领情，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沉哪里会信他会如此好心，但姑且一听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一边调整着心律，一边看着这尹逸箴能说出什么招来。

　　“我听说因为昨夜的事闹的风波很大，皇上早朝称病未上朝。”
　　“……那又如何？”
　　“那可就好办咯，皇上称病，你去问诊，随后只要说皇上中了双食之毒，皇上同食了宴上食物，倘若他也吃了点心，不就证明皇上并不知两种食物有毒，谋害定邦侯的嫌疑不也就解除了吗。”

　　“啊。”李沉一听，竟当真有理，不论定邦侯信与不信，有这一出苦肉计，只要定邦侯从此无事，宫外的闲言碎语便定能少了许多。

　　“随后找个替死鬼，说这点心是那倒霉鬼呈上的，皇上很喜欢，便转赠了一些定邦侯，皇帝不就完全脱了关系？”

　　听到这里，李沉仿佛思绪一下被打了开，他再站不住了，也来不及回应尹逸箴什么，转身便朝和岁殿跑了回去。

　　尹逸箴眯眼看着李沉跑远的背影，站直了身子，仰头有些挑衅意味的看向了阁楼上李沉匆匆所跑向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