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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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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才理解了这简单一句话中的含义,李沉将信将疑的看向青年的脸,有些迟疑。
青年索然无味地收手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发皱的袖摆,慢斯条理道,“刺君谋反的人是安浩书,可不是我,大人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说完,还无辜的耸了耸肩。
“……”理了理思路,李沉看着青年的眼神并没有改变分毫,不管他的表情多么无辜,光凭这人把自己抓来的方式就足够配得到李沉的敌意了,“那你是……”
“……”青年本想回答,忽然又变了脸色,兴致勃勃的跑到李沉身前半蹲下,“李大人猜不到么?”
忽然再次靠近放大的脸让李沉有些窘迫的后退,背靠在墙上,说让他猜。从何猜起?李沉毫无头绪的轻微摇了摇头。
“……”青年一挑眉,又笑,“也是,大人是宫中太医。若大人是给平民百姓看病的大夫,那肯定很明白,谁会跑去问大夫您关于病人的病情。”
听见这耐人寻味的提示,李沉低头跟着想了想,会向大夫询问病人病情的,自然是……
病人的家眷?
李沉猛抬头,眼前的青年原是如妃的……亲属?
见李沉的动作知道他已反应过来,青年无奈一摊手,阴阳怪气道:“真是不长眼,本世子如此风姿卓卓,雍容华贵,哪儿会有安浩书那股子穷酸气。”
说完,见李沉还是固执不语,他又凑了过来,拨动着沉重的锁链嬉皮笑脸道:“知道大人受惊吓了,不过为人兄长这份心情希望大人能体会。”
原来他是荣亲王之子,尹如烟的兄长。
想必但凡为医者,总对人情无可奈何,果然,听了这么一说,青年见李沉的表情中的敌意立刻少了许多,于是趁胜追击道:“本世子就是听说自家妹妹进宫之后就让大人日夜照料,实在担心的紧。可大人既是皇上的亲信,也晓得咱们荣亲王府和皇帝那个……那个微妙的关系,你懂的。所以本世子不好去直接问皇帝呀,便只能委屈大人了。”
“我发誓绝没有伤害大人的意思。”青年举起三指信誓旦旦的说,就好像刚才动粗的是别人,见李沉还在犹豫,青年没话找话,指着丢在一旁的水桶毫无帮助的补充道,“不然你以为本世子什么时候拎过水呀。大人不信出去瞧瞧,本世子是一个人来的,您瞧我都单枪匹马深入敌营了,您看我诚心不?您感动不?”
明明被掳的是自己,怎么还成了他深入敌营了……?越听越不靠谱,李沉急忙控制着自己的思路不被他牵着天马行空的跑,赶紧谨慎的回答道:“若世子担心的是如妃娘娘的身体,如妃娘娘的身体很好,没有患病,无需多虑。”
“那皇帝遣大人专人照料……?”
“只是防范于未然。”李沉垂下眼帘一字一顿道,至少目的在防范于未然这一点,他并没有撒谎。
世子歪着头沉思了片刻,目光也逐渐恢复了清冷,许久才重新看向李沉,也不知信是不信。
李沉想他是没有放了自己的打算,却不料他竟突然站起身,取出钥匙一声不吭的解起了锁着李沉双臂的镣铐。
双手恢复了自由,身子立刻让青年搀了起来,李沉还有些不相信自己这么轻易的脱险了,一面活动着酸痛的手腕一面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本世子呢就暂且信李大人这一回,如烟今年不过十七,还是个孩子,她不太伶俐,却是十分乖巧懂事,既然皇帝命大人照料如烟,我也唯有将妹妹托付于您了。”
世子很懂说话,方才笑脸盈盈插科打诨让人无法扬手,现在收了不正经的嬉笑,一番话竟说得李沉心怀愧疚。
可惜的是,如妃的身体确是无恙,只是如妃的安危,李沉区区一个太医,并不能许诺什么,于是他只能低头沉默,半晌,才理了理衣物,尴尬道。
“那臣,先告辞了。”
“诶!大人。”李沉刚要走又被拉住了袖子,紧张的回头,对方却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手札,“别忘了您的东西。”
这不是李沉翻看找出杀定邦侯方法的手札吗!意识过来的李沉下意识伸手去夺,那无赖却反而后退了一步,笑嘻嘻的翻了翻。
“方才大人没醒,小王爷我就无聊翻了翻,大人,您可不是个好大夫啊?”
“……”难道方才拎的食材让他已猜到了自己的对策,李沉感到有些绝望,驻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只是臣无聊的消遣。”
“唔?是么?大人的消遣是用书中记载的食材之毒杀小黄狗?大人的消遣真独特啊~”荣亲王世子一脸欠扁的模样,合了手札卷起来捶了捶肩,“芹菜加王八原来有剧毒,看来以后本世子要当心着点,别吃串了。”
完了,他全知道了,李沉瞬间觉得自己还是直接在这里死了来得好。
“大人要杀的,真的只是无辜一条小黄狗吗?”
“……”
“还是……这京城里的……”
“……世子!”李沉慌忙出言打断,“总归是这些无关于如妃娘娘,臣可以向您担保。”
“……”不知得到这个回复有没有让世子满意,但他总算是不再多说了,痛快的将手札递了过来,“好吧,还你。”
李沉急忙接下,低头塞进袖中时听见青年又开口了。
“李大人杀过人吗?”
“……”多说多错,李沉不打算回答,没好气的低着头。
而得不到回应的世子却继续顾自说道:“李大人,杀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这言语间的口吻竟中肯的像换了个人,“当你杀了第一个人,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李沉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看他,可不止光线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方才一副泼皮模样到此刻的语重心长的巨变,也教他看不透这人的心。
“李大人,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随后,这荣亲王世子便在李沉的注目中大步离去了。开门的一瞬,外头的夕阳直直照进来,刺得李沉眯了眼扭头回避,等再看向门口,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心有余悸的在屋里站了片刻,李沉才提起胆子走到废屋外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如那人所说,附近没有其他人的踪迹。这里不过城郊一个破屋,小黄狗还拴在屋外,李沉市集上买来的食材也好好的放着,李沉拎上食材和小狗,摸索着,终于在日落西山前找到了回城的路。
回了府他直接拎着东西到了厨房,和厨娘打了招呼之后,他将芹菜与鳖放在案上,转身拿刀,回头看着尖尖脑袋的王八在那探头探脑,李沉刀子横着比一下竖着比一下,平时没下过厨房,此时更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菜刀对着鳖的脖子贴了过去,探出脑袋的鳖一触到凉冰冰的刀刃,立刻缩了脑袋和四肢吓得一动不敢动。
见他如此,李沉如何再忍心,纠结半天干脆把刀子丢在一旁,扭过身子抱着头苦恼的蹲了下去,牵在一旁的小黄狗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买下来,傻乎乎的摇着尾巴站起来扒在李沉的身上。
最后的结果是王八丢进了府后院的池子,小狗养在了府里,芹菜做了晚饭。
夜深入睡前,李沉看着床顶的帐幔发呆,脑海里想起今日那荣亲王世子说过的话。
也许他说得并没有错,杀生尚且如此,杀人,或许真没有这么容易。
第二日皇帝宣他,李沉犹豫不下,还是带了手札。三月的桃花分外艳,李沉远远见皇帝坐在亭子里喝茶水赏花,未着朝服,一身上好的缎子轻便暖和又好看,黑色貂裘衬得他白皙脸上的两团红晕和发红的鼻尖分外注目。
见到李沉过来,皇帝眼神命人多加了一个杯子,亲自伸手斟满一杯香醇的普洱。
李沉行礼过后便得赐一座,皇帝将杯子推到他跟前,意味深长道:“虽说给了爱卿三日时间,不过朕看你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已有了头绪。”
言语之间的意思便是催促,却愣是让人察觉不到。
李沉袖中握着手札的掌心已涔涔出汗,犹豫许久,咬咬牙道:“臣昨日翻阅古籍,确找到一个法子。”
说罢,李沉低头从袖中将手札取出,呈上。皇帝接过打开看了看,道:“果然妙。”
“……”李沉五味陈杂,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更深的埋下头去。
“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吧。择日朕会赐宴众臣,甲鱼这味药朕来下,宴后,这芹菜引子就交李大人去办了。”说罢,皇帝将手札合上,笑着递回给李沉,但见他迟疑不接,面露难色,皇帝目光一流转间,心下就已猜到了李沉的心思,敛了笑,皇帝淡淡一句,“怎么,不愿吗?”
“臣……”
李沉觉得自己像个站在墙头的草,虽然心想自己可以为眼前这人做任何事,可一旦真要面对,又变得像昨日一般,临时变卦,下不去手。
李沉还在支支吾吾着一言未发,皇帝确已经了然,也不知是失望还是看透,冷冷笑道:“不勉强爱卿,朕会交托其他人去办妥。”
说罢便收了叫人看着心寒的笑,皇帝似乎没了兴致,拢了拢貂裘围脖,便板着脸起身领着宫女太监回了。
李沉弯着腰恭送,只隐约地觉得,他与那人连日来的相处,好不容易昨日似乎近了一步的距离,今日这寥寥几句,就又被拉远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