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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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能让他回到若干天前，他又舍不舍得将一切都置之脑后，甘心做一个易折的单木，一心追随呢。
这个不敢去想的问题，竟再一次摆在了李沉的跟前。
李沉再清楚不过皇帝说的是什么，却还是半晌无语，如鲠在喉。
皇帝见他不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声音却不变的淡然：“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他需要的是忠诚，而忠诚强求不来。
“……”李沉想做个揖转身，身体却如不是自己的一般，僵直在原地。他忽然莫名的觉得，这一转身，或许今日此时就是与这殿上之人的最后一面。
与其往后回想起来觉得悲哀，倒不如把所有抛在脑后，随着自己的性子走，李沉死了心一般的想。若眼前的人是他的情劫，比起自欺欺人，他倒宁可在劫难逃。
想到此处，李沉突然再不能忍，扑通一声跪在地：“皇上有何吩咐，臣必倾心倾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话似乎出了皇帝的预料，他直起身子有些讶异的打量着伏在殿下的李沉，再度凝起了眉头。
自己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尹君白再清楚不过，他用人，必先孤立人，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相处这五日便可看出，眼前这个叫李沉的太医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还是与他期望的差太多，为人软弱，与人亲善，唯唯诺诺，循规蹈矩，不愿惹是非，不愿招骂名。若非他实在孤立无援，方才也不能冒出那一句话。
尹君白要的，是一个能盲从自己，不管是非，特立独行，剑走偏锋的人。
他怀疑李沉根本还不明白。
“你刚才说什么？”
李沉大声道：“臣愿为皇上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即便众叛亲离？”
“……”
“即便背信弃义？”
“……”
为什么在这样直接的提醒下，他仍一动不动的跪在殿下，九五之尊眯起了眼：“李沉，朕最后问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臣是认真的。”
李沉一字一顿说罢，抬起头看向皇帝，眼中尽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皇帝本还在狐疑，但见了这眼神，便不再多想了：“好！朕希望你言出必行，倘若反悔，朕绝不轻饶。”
“朕立封你为太医院院使，官署正五品。即日起，你可随意进出后宫，专门照料如妃的身孕。无论用什么方法，朕要孩子胎期照常。你能做到吗？”
“臣领旨。”
“可有什么计划。”
李沉方才未多想，听了这一问，略一思忖，便立刻有了法子：“煎药有很大学问，忌铁，忌热，控水量，控时间，只要与煎药要领背道而驰，便会大幅降低药效。另外，交代膳食房将莱菔掺入如妃娘娘的日常膳食中，莱菔有泄气解药的效果，如果两方双管齐下，如妃娘娘所服的药毫无作用。”
果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看来自己这事托付给了正确的人，皇帝放心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李沉招了招手。
“李沉，到这儿来。”
“……？”李沉抬起头看向殿上对他轻轻勾了勾手的皇帝，不知他想做什么，迈出的脚步有些僵。
他看着皇帝的手势慢慢靠近，待两人的距离不到一丈，李沉便不自在的停下了脚步。他自己心怀鬼胎，便觉得周围的气氛都不对了。
皇帝仍在示意他上前，见他停了下来，索性站起来伸手拽着他的手肘，将他拉到了身侧，李沉全身的注意瞬间转移到了两人接触的地方，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喉咙。
“李沉，朕很好奇，你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李沉顿时窘迫的无地自容，他怎能告诉皇上是自己贪慕他的美色呢。
“臣……臣。”悄悄抬眼看了面前的皇帝一眼，皇帝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不回答肯定是不行。
“臣资质平平，能得皇上青睐，是臣的福气……”
皇帝听了几句，便不耐烦的伸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李沉，朕不想听这些场面话。做朕的心腹同朕说话不该有所隐瞒，这一点，你要先知道。”
“……”李沉头埋的更深，这真实的原因，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不光是因为他羞于启齿，更是因为他在害怕，如果这个人看穿了自己的倾慕，会是什么反应？李沉不敢想。
“李沉，你连这都无法回答，要朕怎么相信你。”
“……臣……”李沉慌忙抬眼，却与皇帝的视线碰个正着，他僵直着背，与皇帝赤裸裸的目光对视了片刻，终于敌不过，转移了视线，“臣不甘做个小太医，希望能有个锦绣前程，光耀门楣……仅此而已。”
“为功名利禄？当真？”
李沉迫自己再度看向皇帝，对他投来的视线故作坦然：“不敢隐瞒。”
死死盯着李沉的皇帝又一次眯起了眼，视线中的怀疑情绪越来越深，就在李沉觉得自己瞒不住而低下头的瞬间，他眨了眨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朕了解了，平步青云，高官厚禄，朕向你保证，指日可待。”
并非信了李沉的话，只是真实的原因，他其实并不关心。
李沉抬眼，看着皇帝如坠入星光一般清澈透亮的双眼，心情复杂的低下头。
“谢皇上。”
李沉前脚刚回太医院，升迁的圣旨后脚就到了，传旨太监念完圣旨时，李沉感到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而其中最让他不自在的，就是身侧官居太医院提点的父亲。
“如妃娘娘既是荣亲王的爱女，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妃子，照料如妃娘娘，谁知何时会招来无妄之灾。”
回到家中，饭桌上，李臣顷才叹息道。
“……”想到这差事其实是自己要来的，李沉埋头吃饭，不说话。
见他不答话，李臣顷又追问：“皇上今日召见你所为何事？如妃娘娘无病无伤的，为何要专人照料？”
李沉放下碗，埋怨的喊了声：“爹。”
母亲王氏见他口吻浮躁，便忙开口劝道：“老爷，别想了。在朝为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圣旨既然已下了，多想也无益，踏踏实实办事就是了。”
“我就是怕他不能踏踏实实！”
“……”家中三人的小餐堂本就略显安静，一句话说得高了，便更是鸦雀无声。
“为什么我教你在宫里问诊，眼不能望，耳不能听？就是因为宫里浑水太多！爹从小教你，不图你有朝一日杏林圣手华佗再世，但求你救死扶伤，德医双馨。不论皇上为何安□□在如妃娘娘身边，倘若你胆敢做出有悖医德的事，叫爹有什么颜面下九泉面对列祖列宗。”
“……”李沉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颤，他倔强的瞪着眼，却回不上一句话。
餐堂中不欢而散，李沉一人回屋。坐在书案前，他一想父亲方才所说的话便有些头疼。其实他都知道。虽然皇帝现在的说辞是胎期照常，但李沉很清楚，他最终要的绝非是孩子安然生产。那又如何呢……李沉心想，医德这种东西……从他说出蛇毒针灸那时起就早早的不复存在了。
若是一月前，李沉说不定会被自己这想法吓一跳，可如今……
说不定他心里早暗藏着一条冬眠的毒蛇，如今睡醒过来，也与春日无由。
窗台摆着一个锦盒一方丝帕，锦盒中是碎了一角的朱色玉佩，方帕中是碎成几块的玉猪，两个碎玉仿佛都在控诉着李沉的偏袒。
于是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人的脸，包扎着双眼面无神情与阴沉沉发狠话慑人的脸交叠起来。
春日，用这词来形容皇帝？
自己逗笑了自己，李沉笑了过后，又暗暗想，他若不是春日，又怎会在遇见的第一天起，灰蒙蒙的生活忽然五光十彩。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