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为妇》林清时

8、第一部分（8）

　　依着太太的意思，凤荣叫人给唤了来。凤荣进来的时候，见到素衿正在桌边坐着，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白瓷罐子，盖着盖儿。凤荣站得远远的，问：“请太太吩咐。”
　　素衿笑着说：“昨日我的娘家送了些桂圆干来，滋味不错，我分了一些打算给你家姨太太，叫你来取。”她把罐子推了推，让凤荣拿去。凤荣捧着罐子，道了谢，正要出门去，素衿又把她叫住，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恰巧新燕端着熬炖好的桂圆汤进来了。素衿指指新燕说：“凤荣啊，这汤是我专程叫新燕弄的，让二太太尝尝，你一并带去吧。”凤荣看了看素衿，又看了看新燕以及她手上的盅，从她那里接过手，再向素衿道谢后就出去了。
　　素衿这时候才看见新燕的双腿抖得厉害，手也在抖，不禁怒火中烧：“你怕什么！”被她这么一吼，新燕更怕了，浑身都颤了一下。素衿随手抓起一件什么玩意儿，朝她扔去：“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新燕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去的。素衿低头，她发现自己也抖得厉害。“没事的、一定没事……”素衿低声对自己说。
　　二姨太问清了凤荣在素衿那边的事，得意地掀开瓷盅的盖：“她离不开我的，她需要我的支持。这是拉拢我来了。”她这话似是对他人说的，又似对自己说的。一股甜味飘出来，令人醉心。二姨太看了一眼侍立一边的凤荣：“太太还送了一罐桂圆干对吗？”
　　“是。”凤荣回答，“已经收好了。”
　　二姨太尝了一口香甜的汤汁，夸赞道：“嗯，这果然是好东西。是太太身边的新燕亲自煮的吧，我知道，那小妮子的手艺可好呢。怕是没有人能做得出这么好的东西了。”冷热适度，二姨太将盅端起，把里面的汤倒进一个小碗。
　　“哎哟……”二姨太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她“噗”地倒在地上，脸上也没了血色，嘴角还淌着未下咽的桂圆汤汁。
　　凤荣慌忙地扑在姨太太身边：“二太太……”
　　二姨太就这样气绝了。凤荣跑出院去，疯了一般惊呼：“救命啊，救命啊，死人了！”
　　素衿和阮音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二太太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还保持着死时挣扎的姿态，异常恐怖。素衿觉得一阵反胃，用绢帕捂着嘴。阮音显得异常镇定，看了看二姨太的尸体，又看了看素衿，她的眼神比这冰冷的尸首更令人发寒。素衿心里一阵虚。两人就这样站着，互相看着。
　　镇长和族长都赶来了，急迫地询问情况。阮音淡淡地说：“二姨太是被毒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哪。”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瞟了一眼素衿。
　　素衿刚想发作，又把火气按下：“我这有件事说。前两天，姨太太带我去找了个小孩，叫阿柱。她说，那是老爷的孩子，散落在外。想必是因为这件事吧，有人怨恨二姨太把阿柱招了回来，叫得她少分了一份家产，所以……”
　　“婆婆！”阮音喊道，她的脸色铁青，但很快堆上了笑：“婆婆这是指桑骂槐吗？难不成您觉得这事跟我有关？可是这理由不对啊，这林家的家产，不也有婆婆的份吗？”
　　素衿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族长倒关心起素衿的话来，问：“有这回事吗？那孩子的母亲叫什么？”
　　“似乎叫作招英。她是伺候先太太的吧，后来也就是因为让老爷看上了，所以先太太撵了她出去嫁人。不过当时已经怀孕了，嫁过去之后不久，就生了阿柱。这阿柱，二姨太告诉我说，是老爷的骨肉。这些也是听二姨太说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族长沉思了一会儿：“招英吗？这事情我还有点印象，从前老爷有要收了她的打算，先太太不肯。既然二姨太说了，这事情倒不是没可能的。那太太打算把他们母子给接回来吗？”
　　“这恐怕不妥当吧。”阮音理所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她还要为着自己和儿子的将来打算，“二姨太现在死了，谁又都不能证明那阿柱就一定是林家的人。恐怕就这样贸然把他接来了，不太好啊。依我看，还是有待商定……”
　　“没什么可商定的！阮音，你这么说可就是太自私了，如今大家都应该以林家为重，你还为那两三分财产斤斤计较吗？把阿柱接回来，稳定了大局，那财产，必然少不了你一份的！”素衿不肯放松，像是好不容易逮着了狐狸尾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掉的。
　　阮音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太太，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说的这些话，不也全是为大局设想吗？我怕的不是财产有无我的一份，怕的是林家的财产，好端端的落入了别人的手里呢。可怕的是，要是这背后有人筹划算计着……那后果，真是不可想。”
　　族长也赞同：“其实这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