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为妇》林清时

7、第一部分（7）

　　“新燕！”夜里素衿突然起来，她叫了许久，也没听到新燕的回答。素衿开始慌乱了，她扯着被子丢到床下，又抓起枕头乱摔。很快，素衿就安静下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姨太跟阮音一齐在阮音的房中商量着什么，似乎是要对付她，当她走近窗边要偷听的时候，阮音突然站起来，指着她这边：“你是谁？谁在偷听？”愤怒的素衿站到门口，瞪着她们。二姨太对着她笑，讽刺：“你中计了，你真蠢。看着吧，一会儿，就有人来把你丢出去……”
　　素衿的梦就是到这里醒的。她的脊背上全是湿漉漉的，梦太真实了，令人难以分辨那是真是假，素衿想着，坐在昏暗的灯下。她不喜欢黑暗，即使睡着了也不许熄火。素衿抬头，新燕今天原是点了一盏油灯来，可是她讨厌油灯，喜欢点着蜡烛。透过跳跃的火苗，素衿开始分析：二太太知道阿柱是假的，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可以出卖我。素衿又想到，既然二姨太可以帮助自己对付阮音，那么，她一定有一天会反过来帮助阮音的。“我该怎么办……”素衿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自言自语着。
　　在日头还不是很高的时候，素衿就急着来到二姨太的屋子。今天小院里是空荡荡的，菊花也没有开一朵，那张桌子上也没有摆着菊花茶。素衿想起她夜里做的梦，于是悄悄地靠近紧闭的窗户。其实不用把耳朵贴得很近，就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少奶奶今天怎么有闲情到我这儿来？”素衿背后一寒，轻轻推开一条缝。二姨太与阮音对面坐着，中间的桌面上是一壶茶，紫砂茶具，像那日素衿来时一样。看到这些，素衿的心里更加怀疑。
　　阮音笑着：“听说姨娘昨个儿与太太出去了，还弄得一身污泥回来。不知道您二位是上哪里去了？”
　　二姨太边为阮音斟茶边说：“怎么又来个急性子？昨天我看太太心闷，就陪太太出去走走，到了拱桥那边。”
　　“拱桥？还进屋了？是进了谁的屋呢？”阮音急迫地问道。
　　二姨太眼角瞄了她一眼，将茶杯轻轻地在阮音面前放下：“少奶奶好心急啊。做姨娘的，累了。”说罢，她捶捶手臂和大腿，伸了个懒腰。
　　阮音不想罢休，但也怕逼得太急，衡量一番后说：“姨娘是需要休息了，那就不叨扰了。”她起身，又问：“那姨娘什么时候能有空好好聊聊呢？”
　　二姨太露出神秘的笑容：“到时候自然有空。”
　　开门出来的阮音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开去。她先是怔了一下：那是太太，绝对是她。里面的二姨太见到她愣在门口，问：“少奶奶，还有什么事吗？”
　　阮音本来似在想什么，被二姨太的声音唤过神来，摇摇头：“没、没事，姨娘请休息吧。”她转身带上门，尽量不弄出声响。
　　回到房间里，素衿仔细回想着那个梦以及刚才二姨太和阮音的谈话。她不相信二姨太没有出卖她。“太太，”新燕的手上拿着一包什么东西走进来，看见素衿正在发呆，“太太……”
　　素衿抬头：“干什么？”她好象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新燕知道素衿一定是又遇上什么烦心的事了。她把手上的东西递到素衿面前：“庆琦少爷让人送了一包桂圆干。我去炖起来，给您补补身？”
　　素衿伸手摸了摸包裹桂圆的粗糙的纸，突然舒展了眉头：“新燕，去弄给姨太太吧。你去舅老爷对门的周家药铺，买砒霜……要多些，都倒在汤里，给她送去。”
　　“太太！”新燕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知道素衿几时变成了这种人。但是只要素衿吩咐，她敢，绝对敢。
　　素衿看着她，眼眶里似有似无的有一些泪水，她看起来很无奈，很痛苦：“去吧。”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太太？”新燕望着她，“从此，你的梦中将充满她的身影，恐怕她的冤魂再也不会离开你的身旁，随时等待机会……”
　　“新燕！”素衿怒气上来，起身的同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宽宽的衣袖掀翻了早已冰冷的茶，“你不许说了。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来日死在砒霜下、乱棍下，或是浮在井底的，将会是我啊。我只想活下去，你明白吗？”
　　新燕低着头，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又在点头，不住地点头。
　　“那你去吧。”素衿仿佛泄了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