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墨晕素白

13、谎言与真实（下）

　　出了门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顾晨夕在什么地方。去车库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堆放了一大堆砖块。算算日子，今天也是春节后开始上班的第一天了。那么顾晨夕到底去了哪里我毫无线索。现在总不至于再回学校那边吧。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我隐隐有种顾晨夕就在附近的感觉。在街上盲目地走着，但我心里也明白这样能碰见顾晨夕的几率不会比大海捞针高多少。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连顾晨夕或是小正太的影子都没见到。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我认真思索这顾晨夕可能会去的地方。最开始两次见到顾晨夕都是在那栋房子里，所以他应该是不怎么出门的。那么他会选择住什么地方？我突然有了头绪。

　　我给李小丽发了个短信，让她帮我查一下我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因为闹鬼而没有人住的房子。李小丽是学校校报最好的记者，调查报告一向又快又精确。果然10分钟后，她就发来了短信，符合标准的房子这座城市里一共有3个。如果我的直觉没错，顾晨夕就在其中的某个地方。

　　大概是和朴洛宇在一起呆久了，传染到了好运，我选中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顾晨夕的家。

　　前来开门的小正太见到我手舞足蹈地一口一个嫂嫂。

　　……好吧，我有求于人，你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顾晨昏，你在闹什么？”听到小正太的声音，顾晨夕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我楞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和小正太的态度截然相反，顾晨夕的声音冰冷而戒备，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看上去我是完全不受欢迎啊。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所以我努力忽略着顾晨夕的敌意，硬着头皮进了房子关上门。

　　房间灯光很暗，像是经过污染一般。小正太一脸疑惑地来回看着我和顾晨夕。我也回看这小正太，连他都不知道顾晨夕为什么生气吗？难道就是因为前途我丢下他们逃跑所以被讨厌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见我不说话，顾晨夕有点不耐烦地问。看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啊。

　　“我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聊。”小正太见情况不对，迅速开溜，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发怒的顾晨夕。

　　“我有些事想问你。”虽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从顾晨夕身上散发出无限扩大的黑色漩涡，但我还是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向他走过去。

　　“我跟你无话可说。”顾晨夕避开我，我感到一阵风过，再回头他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继续无视顾晨夕的敌意，我转过身再次朝他走过去。一不小心被一个小凳子绊了一下，一直昏沉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我慢慢站起来，努力保持平衡：“拜托，你要开灯就开亮点，要么就别开灯，别弄得像现在这样不明不暗的，很不舒服啊。”

　　顾晨夕闻言再一次皱起眉头，我开始后悔说出这样的话。万一顾晨夕真的火山爆发了，那就不是疑问能不能得到解答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然而顾晨夕并没有生气，这句话是纯粹的疑问句。

　　“什么我说什么？”我见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根本无法沟通，就放弃了。打开包，把两个玻璃盒和玳瑁手镯全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顾晨夕彻底疑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拿过一个玻璃盒递到顾晨夕面前：“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可以告诉我吗？”

　　“你不知道……”顾晨夕说了一半，语气随即转化为讥讽，“怎么，你觉得这么做就可以再次得到我的信任吗？我不得不说你一直伪装得很好，不过同样的手法再用第二次就没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穿越了吗？怎么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不能沟通？

　　“还想装傻吗？什么不明不暗的，这里根本就没有开灯。就算是要说谎也请说得高明一点。本来我还对你的新谎话有所期待呢。”

　　没有开灯？我环顾四周，果然所有的灯都是暗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看到黑暗中的东西，到昨天不是都只能靠颜色来分辨的吗？

　　“无话可说了吗？好了，你就省省力气再去骗其他人吧。”顾晨夕面无表情地说，“拿上你的东西立刻消失。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上次救过我，所以这次放过你。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

　　顾晨夕已经下了逐客令，看来不走是不行了。头越来越痛，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玻璃盒的目标比较大还好，手镯就完全看不到放在什么地方了。在茶几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最后只好放弃。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我扶着墙撞撞跌跌地来到门口。突然想起顾晨夕的胸针还在包里。

　　“胸针还给你。”我拿出胸针扔过去，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转过头，不知是因为头痛还是因为委屈，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明明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我才对吧。明明是家人，明明是朋友，有什么事是一定不能说的呢？虽然我安慰自己他们这么做都是为我好，可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我步履维艰。刚下了两步楼梯，就支撑不住，从楼梯上滚下去。不知滚了多久，终于撞上什么东西停止了移动。头痛得我全身麻木，意识也晦明不清。朦胧中似乎有人用手拨开我的眼睛检查了一下。是黎语阜吧，似乎稍微安心了一点。

　　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的一生，也许，就像我现在这样。

　　开始，世界暗淡无光。然后，周围渐渐开始亮起来。首先看到的是我小时候过生日时的情景。似乎当时在场的小孩子就只有四个哥哥和朴洛宇，其他到场的客人都是大人。几乎全都是陌生人。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同的语言的人聚在一起聊着各种奇怪的事。明明说着不同的语言，我却莫名其妙的全都听得懂。

　　有时候会有不认识的人拉着我说话。勉强应付这那些人，但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喜欢，总觉得他们对我的友善都是装出来的。送我的礼物也不是我喜欢的。没有好吃的东西，没有玩具，也没有漂亮的衣服。送的全都是写装饰品或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父母好像对这些东西都很满意，一直拉着我给别人道谢。

　　那三只戴帽手镯也是在那时候得到的。这是唯一一份亲手交给我而不是较为父母的礼物。已经想不起送礼的人的脸，但他是那群大人里唯一让我感到不讨厌的。

　　“这盒手镯你自己收好。”对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送了你礼物给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我还借的他的动作和笑起来是嘴角勾起的弧度，但面容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朴洛宇。”我把盒子放进房间的抽屉里，“但是，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呢？妈妈那里不是也有你送的礼物吗？”

　　对方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回答：“因为你是特别的呀。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珍贵的东西，要记得好好使用啊。”

　　最后那句话是在说手镯还是我的眼睛呢？之前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些事了。不仅是他，其他客人的事也都记不清了。好像是再长大一点我的生日就变得正常起来，客人都是朋友同学，收到的礼物也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些大人，似乎都没有再见过。

　　接下来场景就转换到了奶奶家。我在树林里迷了路，遇见了银发碧眼的古怪少女。

　　“唔，眼睛受伤了么？真是如传说中的一样易碎呢，人类的躯体。”少女说着把手覆在我的左眼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感觉很舒服。

　　少女突然拿开手，俯下身凑近我的脸仔细审视：“夜神之眼么？人类的身心都那么脆弱，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眼睛？暂时先用我的血把眼睛封印起来好了。”

　　少女说着咬破手指，把血滴进我的左眼，然后再次覆上手。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我一把甩开了少女的手。

　　“关于眼睛的记忆也一并封印起来了，所以不会感到不习惯。”少女说着站起来，“唔，作为帮我解开封印的报答，帮你修好了眼睛。不用感谢我了。体内有我的血，身体也会变得强壮起来的。”

　　“唔，既然已经互不相欠，那么，后会有期了。”少女说着，然后消失。

　　记忆再次更换场景。

　　我、黎语朔、朴洛宇已经其他还在一起站在一个灯光忽明忽暗的房间里。房间里一直有孩子在哭。朴洛宇挡在我前面，像是在抵挡什么东西，但无论我怎么看，他面前什么都没有。之后黎语朔身上突然着起火来，于是有大人冲进房间，把我么带出去。出来后我才发现，那个房间就是哥哥们和朴洛宇所上的小学的一间教室。

　　如同水闸被打开，各种场景洪水般以最原始的方式在我脑海里翻滚。之后，一起平静下来，周遭恢复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