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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陵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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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夜听那些陵歌,南楚祭奠死者的乐章,巫女唱着妖娆的南楚古语,与诡异的鼓声相和。
一如暗夜昙花自妖娆。
他掌了灯走近来,眼睛被明灭的烛火映得难以见底。
“听得懂么?”我问他。
“我知道那是什么。”他避开了问题,“有人教我学过,你若要听,我也是可以唱与你的;只不过这曲子不是好兆头,你大抵知道每年祭天的大典都会有巫女唱,调子不太一样也就是了。”
“你放心,应该不会有你给我唱陵歌的那一天的。”我当然知道祭天的祭歌,与陵歌同出一脉,只是用途不大相似。
“算是丧乐的一种吧,只是我也听不怎么懂。”他脸上露出一份羞赧。
“若是没有这陵歌,南楚古语早就失传了。古语并没有对应的文字,所依凭的不过是代代相传,作词谱曲的人早就隔了个几百年,哪有那么多人能懂。”我笑着拔下簪子拨弄了两三下灯芯,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把人影映在背后的墙上,“更何况,唱归唱,能不能阐述清楚意思,或是意思有没有偏差,又如何知晓得了呢?”透过跃动的火光,我看着他的脸,似乎愈发发白了,着实有几分不真实。
他也在看我,想从我的神色里探究出一些什么来,终究只有徒劳罢了。
我着实迷恋过这样的调子,声切不自哀。我天赋不如师傅,她光是教会我南楚古语就用了好几年时间,终于我也可以像少时所期待的一般在深夜里发出古怪的发音,和着曲调把陵歌唱到别人心里去。这曲子的意思脱不开怀念故人,我没有故人,唱不出师傅所唱那种哀切感,她声音分明就狂妄高傲,还带着冷和恨,逼得人遍体生凉。
她的故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而去,呵,我何曾敢问。
忘了是哪一代的祭司,在进言帝君时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疤。正所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我想师傅亦如是。她那个年纪的女人,若是入了后宫,或是后宅不宁,少不得浸淫于权力中,争抢拼杀你死我活。她冷眼旁观了厮夺却从不出手,是在等待时机。
只是这几十年如一日的等待时机,也是再深沉不过。
“阿蔷,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争抢,我给你机会,你若愿意,便去做;师傅是老骨头了,不过从顾家这些小崽子里挑一个,把你扶上那个位置,也未尝不可。”
“师傅,你当初明明有机会,为什么——”安氏是望族,安皎兮又是嫡出的姑娘,入宫为妃大可与后族独孤氏分庭抗礼,若是生下皇子好好养大,将来位置也坐得稳固。
“他人蜜糖,吾之砒霜。”
这就是她为什么让我离开祀阙,离开九重宫城,只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才不会觉得深宫繁华迷眼。
那宫里处处繁花,步步锦绣,又何尝不是要人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