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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我不保护你们还算是个男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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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中,佝偻老人全身皮肉溃烂,骨瘦如材,如骷髅般的形体包复着腐烂的皮囊,白色的蛆虫在皮肉内蠕动、噬咬,有几处地方竟是深可见骨。他的左眼已溃烂,掉落下来却仍被神经连着半吊在脸上,空洞的眼窝处有几隻蛆虫正在蠕动,景况甚是恐怖骇人。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
他惊惧不已的支撑着吓软的身子往外挪移了好几寸。
老人凄惨的笑着,「我就像个腐烂的尸体般活着,想自杀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苟延残喘的勉强呼吸着,那小子可真毒啊,留我一条命却是要让我活着比死还要痛苦千倍啊。我遍求名医,却无人可治.....」
那人早已被这可怕的景像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勉强挤出几句,「这、这是怎麽回事?怎麽会像鬼一样的活着?」
「你能杀了我吗?结束我的痛若.......」老人低低的请求着。
那人又吓得连退了几步,颤唇道:「不!我不敢,你是鬼......」
「他的毒药竟无人能解,那个小子医毒双绝,十分的了得。家族疾病太过剧烈,以他高明的医术却连儿子都救不了,最后他才会如此的绝望吧。」
「青云帮已经复灭了,以后不再会有青云帮了……」宗轩从身后拖出一个用金色锦锻包裹的方型物,扔给那人,「拿去吧!」
「这是什麽?」
「送给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吧!}
那人仔细瞧着布包,绣龙绣鳯的煞是精緻。
「你走吧……」
那名小匪迟疑不决。
「青云帮已经不存在了,你留下来也没用啊。」宗轩道。
「可是帮主……」
「东山再起是吧,你没看到我已经这付德性了吗?」宗轩黯然说着。
他说的是事实,小匪只得走出洞外,在烈日阳光的照映之下好奇的打开包裹一看,却猛地吓了一大跳,惊呼,「这……这不是玉玺吗?欸,怎麽是破的?」
宗轩听到门口的惊呼声后,自嘲冷笑道:「那小子说的真没错啊,我比他还可悲,凭着一块破掉的玉玺就妄想重建前朝吗?哼,哈哈哈!」
笑着笑着竟流下泪来。
两百多年了,他的先祖乃至于他,一代接着一代没有过过一天安生像样的日子,活着的目的就只为了推翻龙氏而存在,所谓的前朝遗族原来不过是一群终日幻想着能推翻龙氏而存在的可怜虫。龙氏在般龙国如飞龙般光彩耀眼,而他们则活得像地鼠般猥琐,躲躲藏藏,沦为匪徒。如今龙氏没了,青云帮没了,总有一天龙金氏也会消失……,这块土地上起起落落,还会有新的势力崛起,还会有新的英雄豪杰们出来互相争夺,历史一再重復演出,到最后,天下终究还是天下人的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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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又再度降临,天空蓦地飘起了一阵雪。
「今年的冬天怎特别的冷啊……」金世英待在聂府的厅门倚门而望,转过头对着坐在暖炉旁的儿子微微一笑,「你爹怎麽还没回来啊?」
「爹跟爷爷最近特别的忙,都没空理人了。」金琛儿蹲坐在暖炉前烘着他的小手。
「皇城真不是个好地方,你爷爷也不知道在眷恋什麽,劝他辞官回到封地去享福,他都不肯。」金世英不禁抱怨着,朝堂上明争暗斗有什麽好的?
崔太后独揽大权,聂尚书在朝为官,聂毓竹放心不下,她也跟着胆战心惊。
这时,门前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金世英回头对着儿子笑道:「是你爹回来了!」
才欲出门迎过去,聂毓竹却已经冲了进来,只见他匆匆忙忙的跑进房内,神色慌张的抓起儿子的手道:「快!我们快离开这裡!」
「怎麽了吗?」金世英又惊又惧。
最近朝堂上波诡云谲,朝中大臣竟是换血了一大半。连太上皇敇封的崔浩大将军也被换掉了,崔太后的哥哥崔国舅被封为大将军,统率廿万皇军。
「崔太后独揽大权正在铲除异己呢,我们得快点离开皇城啊。」聂毓竹慌忙道:「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我们快上车!快!」
金世英听了骤然变色,果然大祸临头了吗?来不及细想她已奔回房内,「等等!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一定得带走。」
未久她的手裡紧握着一卷金色卷轴跑了出来。
「快!快上马车,迟了就来不及了啊!」聂毓竹带着妻小赶至后门,快速的跳上马车。马车的两侧约有几十名壮汉家丁持刀守护着,可见情况不妙,相当的危急。
「快走!」聂毓竹命道。一大队人马便啓程,急急的往西方行驶而去。
「爹呢?」一家三口坐在晃动的马车裡,金世英将小儿子紧紧的搂进怀中,心慌意乱的问。
「爹不肯离开,在院子裡破口大骂,大哥情急之下把他打晕扔进车子裡带走了。」聂毓竹撩开车帘,回望着逐渐远去的聂府高大红牆,深深叹了口气,「分开走比较安全,大哥跟爹回到封地去,我们带着琛儿回去益州。回到封地就安全了,崔太后的势力到达不了那裡,她只能关起门来在皇城裡作威作福。」
「聂氏是大贵族,势力不小,崔太后此举风险太大,到底是为了什麽啊?」金世英满怀忧愁的抬眼看着丈夫。
崔太后逼杀皇城内的聂氏,尤其聂尚书可是聂氏之宗主啊,与五大贵族之一的聂氏决裂,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女王在病重退位之前曾经私底下召见爹……,龙氏已经没人了,我表弟最近的血亲就属我们聂氏这一脉了。」聂毓竹将眸光落在儿子那张稚气俊逸的脸上,缓缓开口道:「她要我们聂氏的一个儿子过继给她跟她丈夫这一房,纳入族谱,晋升为龙氏,继承帝位。」
金世英道:「龙安瑄只是过继的,我们聂家若过继一个给龙殿下,崔太后紧张是自然,但毕竟这件事没有成,崔太后未免做得太过头了,惹火了我们聂、金两氏,回到封地以后,你爹跟我爹联手起来绝不会让她好过。」
聂毓竹的脸色却变了,金世英察觉有异忙问道:「阿竹,怎麽了吗?」
聂毓竹认为不便再隐暪又怕妻子生气,只好嗫嚅道:「其实……已经过继了,女王跟爹商量后便过继了,事实上已经纳到龙氏族谱裡了,本来等政局平稳之后,女王便要带入宫裡亲自教养,可当时正值动乱,所以这件事情一直搁着没对外公开,崔太后不知怎麽地突然知道了这件事……」
金世英道:「纳入了龙氏族谱可是大事啊,爹有十几名孙子,是过继那一个?」
聂毓竹低声的说:「势力最大的那个孙子,还有,最聪明的那一个……」
金世英抬眸道:「势力最大的那个?长子嫡孙将来可袭爵,是大哥的儿子吗?,不过年纪已经廿了,女王才廿八岁怎麽会选这麽大的儿子来收养呢?」
聂毓竹低下头,搓着双手,踌躇了半饷方低低的说:「其实……我们的琛儿,已经……改姓龙了……」
金世英顿时怔住了,脸色倏地惨白。
聂毓竹见状急急着握住妻子的手,急忙解释道:「你别生气,这件事之前我并不知情啊,我也是这几天才知晓的,爹一直暪着我们。我不明白为什麽他一定要选我们琛儿,我问他,他只说小琛儿生气时嘴角会往上扬,所以选他,可琛儿他……」聂毓竹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金世英失神了片刻,茫茫的说着:「生气时嘴角会往上扬一个弧度,还会颤动,好像在微笑又好像在掩饰怒气……是这样的吗?」琛儿的神韵像极了亲爹,他像龙子玥,连爹都看出来了。
「呃,妳是怎麽了?」
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家丁急促的声音:「公子,后方几公里处似乎来了一队追兵。」
「快停!」聂毓竹立刻喊停,马车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蓦地停了下来。
他迅速地跳下马车,快步至马车前方居然解下了一匹马。
金世英急忙撩开车帘,吓得忙问道:「阿竹,你要做什麽?」
「我去帮你们断后,妳带着琛儿赶快逃!」聂毓竹慎重的说。
「不!不可以!」听他如此决定,金世英吓得落下泪来。「你不可以这麽做啊,你不可以丢下我们母子啊!」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妳跟琛儿,我带着家丁护院去后方拦住追兵,可以拖上一段时间,妳们驾着马车一路上不要停,往西走……」他从袖子裡拿出一个小绣袋,塞入她的手裡道:「裡面是今州的郡王印信跟兵符,这是女王收琛儿为子的礼物,一直放在爹那裡,你们先到今州去,等安全了再返回益州。今州距离皇城太近,你们又没人照顾,我不放心,妳一定要带着琛儿返回益州,益州有你爹在,金氏他最有力量,在那裡没人敢动你们母子一根毫髮。」
金世英颤抖的手打开小绣袋,裡面果真是今州的印信跟兵符。听说他最爱今州项城……,她把他生前最爱的地方送给琛儿了?
那麽她知道了?她知道琛儿是他的血脉了?
今州是个非同小可的州郡啊,物资丰盈,兵肥马壮,离皇城又近。琛儿除了益州还成为今州的郡王了,加上改回了龙氏……
难怪崔太后会派人来追杀他们一家人了,她要的是琛儿的命啊。琛儿姓龙,崔太后必然如芒刺在背。
她心裡猛地惊慌,不自觉的握紧卷轴,她手上握的正是太上皇遗诏,诏曰:若龙氏嫡子发生变故,龙子玥与金世英所生之子龙承琛得以继承大统,即帝位。
这是足以让琛儿名正言顺继位的诏书,不是以过继之子的身份,而是以龙氏之子。
她的琛儿是个货真价实的龙子啊,龙氏江山的主人。
思索中聂毓竹已经替她将车帘放下,并对着车伕喝道:「快走!」
马车才行走两步,金世英却将卷轴塞给儿子,突然跳下车来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马车又立刻停了下来。聂毓竹立刻一个大步向前扶起她,恼道:「妳在做什麽?」
她却紧抓着他精实的臂膀不放,摇摇头,哭着说:「不!不可以,你没有必要为了守护我们母子而死啊。」
聂毓竹沉着脸道:「妳跟琛儿是我聂毓竹的妻儿,我不保护你们还算是个男人吗?」他抓着她肩打算把她推入马车裡,她却转过头急着嘶吼道:「琛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聂毓竹愣了一愣,突然轻轻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金世英哑然失色。
「我知道琛儿并不是早产。」他语气缓了一缓,开口道:「因为……我不能生育。」
在她讶异的神情中,他面有赧色,徐徐道来,「我在廿岁那年跟公主定了亲,打猎时却受了伤,我爹遍请了名医,他们都说我不能生育了,从那一天开始,我睡了屋裡的丫头,我好害怕自己不是个男人了,虽然已经有个公主未婚妻却仍不顾皇室体面,在外面到处追求女孩子,开始纳妾……,只是为了証明自己还是个男人,我很傻吧?」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麽不告诉我呢?」她用袖子抹泪,别过脸去,「你让我很难堪……」
他将她搂进怀裡,安慰道:「妳以为我会在意琛儿的亲爹吗?我在意的是妳跟琛儿啊,毕竟这是妳嫁给我之前的事了,我聂毓竹不是个无量的男人,无论如何我还是琛儿的爹,我聂毓竹永远是他的爹,不管他是不是俞家的种……」
「俞家的种?」金世英一脸的迷惑。
「我跟踪俞仲凡到客栈的那一天,看到他半夜从妳的房间裡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