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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别再滥杀无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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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崩天!
奇蹟没有降临。
怎麽会……,苍天怎麽会这麽残忍啊?
她的璘儿才五岁啊,祂怎麽忍心啊!
她不相信,绝不相信!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你怎能丢下爹啊!爹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龙子玥哀恸欲绝,恨恨的悲泣着,盈满泪水的双眸突然扬起蚀骨的恨意:「是他们!都是他们害的!你等着,等爹替你报了仇,爹就去找你,你跟琯儿等着爹,等爹报了大仇,等到那个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不!不是一家三口,还有那个爹来不及命名的儿子……,咱们一家四口很快就能重逢了,你们等着,等着爹收拾了仇人,再来找你们,不会太久的……」
他突然放下儿子,倏地立起,带着迫切的恨意欲踏出门。
「龙儿!」她惨叫一声,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他刚刚在说什麽?连他也要离开她了吗?什麽一家四口?那她呢?难道她不是吗?她是他的结髮妻子,孩子的娘啊!
「放手!」他怒吼道。
「不要……,不要啊……」她又怕又恸,早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知道要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他。
她不会让他离开她的,不会让他丢下她的,绝不!
「妳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妳弟弟了吗?妳们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他吗?」他流着泪,纵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天下啊!江山如此多娇,为了它,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我龙子玥不要祖宗的江山了,我要丢弃它们,但是也不会白白地拱手送给妳龙金氏。」
「我不要江山,我只要你啊!」她摇摇头,潸潸流着泪,哭道:「你忘了咱们还有一个儿子吗?稚儿还流落在外,一定要把他给找回来啊!」
「这麽多年过去了,动员了全国的力量,他可有任何的消息吗?哼哼!事到如今妳还想利用我吗?终究还是在算计啊,哈哈哈!」他发疯似的狂笑着,忽地用力甩掉她,转身大步离去。
「龙儿──」她朝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力的嘶吼着。
泪已沾湿了衣襟,却不见他回头。
丧钟从远方排山倒海的传过来,轰隆的巨响低沉沉的传遍宫裡的每个角落,却震得她的世界天摇地动、天崩地裂。
「璘儿啊……」
皇宫裡为了太子的崩逝正敲着丧钟。
一声又一声……低低沉沉的响着,将死亡的气息漫延着。
她的儿子死了吗?真的死了?
她茫然的走回病塌将死去的儿子紧紧的抱回胸怀,居然也不流泪了只低低的问:「璘儿啊,饿了吗?要喝奶吗?娘在这裡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彷彿有人在耳边轻唤着她,那声音熟悉又遥远……
「龙儿,是你吗?」她猛地回过头来却看见俞仲凡那张略显苍白忧愁的俊脸。
「陛下啊!」俞仲凡哑着嗓子低声唤着,他的眸光却深深的落在她怀中已死去的璘太子身上。
「刚刚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呢?」她迷濛的说着,双眸黑如深潭却空洞无比。
「微臣斗胆,陛下适才一直没有回应臣的叫唤,所以……」他忙作揖,赧然的说着。
所以他才叫着她的名字吗?
「真好,又有人肯叫我的名字了,『陛下』是多麽沉重的尊称啊!」
「陛……」俞仲凡顿了又顿。「亲王呢?」
「他去杀安瑄了……」她淡淡的说着。
俞仲凡大感诧异,随即说道:「我去救他!」
说罢正欲转身出门,却见安瑄匆匆忙忙哭着跑进来。「我听见丧钟在响,是璘儿吗?璘儿啊!」瞧见垂在姐姐怀抱中小小的身躯,立刻奔了过去,细看之后随即放声大哭了起来。「璘儿啊!小舅舅来看你啦!」
「你怎麽还没离开皇宫?」安珞轻轻抚着儿子的脸,悲伤的抬起头来看着弟弟。
安瑄抺一抺眼泪,哽咽的说:「本来要离开了,可突然听见小内侍说璘儿好像快不行了,我不放心,就让内侍穿上我的衣服,冒充我驾着马车离去,我偷偷溜来崇华殿却又不敢进来寝殿,只好先躲起来,后来我看到宫女、内侍们全都跑光了,又看到姐夫匆匆忙忙的跑进寝殿,之后隐约听到了你们的哭声,我知道是璘儿,最后看到他拿着剑快速的离开,然后丧钟响起,我就进来了,果然是璘儿啊!」
他放声大哭道:「璘儿啊,你怎麽会死了啊!」
「傻弟弟,他会杀掉你的啊!」安珞茫茫然的说着,眼底却是无限的悲伤。「没杀掉你之前他不会死,你活着,他才会活着。」
安瑄听了心裡一阵恐慌,「那该怎麽办啊?」他现在才明白为何姐姐会急着要他离开皇宫了。
「你去躲起来,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躲在那裡。人在生命攸关时总会互相出卖,他会拿着剑到处寻你,千万别待在母后那裡,他找不到你一定会去找她,快去吧……」她淡淡的说着,一双美眸早已无神只定定的停在儿子身上,片刻也未曾离开。
攸关他的一条小命,安瑄丝毫不敢大意,吓得他快速离去,一溜烟便不见了。
「俞……」安瑄离开后,她这才抬眼凝视着俞仲凡,轻轻的叹口气,「你还是去我母后那裡吧,这时候看不到你,她肯定吓坏了。终究她是生养我的母亲啊。」
「那麽妳呢?」他真正担心的人是她啊,冒罪私奉诏入宫也是为了她啊。
「我不会有事……」说着又落下泪来。
他大步上前,低下身子,伸出手来,本欲替她拭泪却又蓦地停在半空了。
他这一生到底何时逾矩过?
她浅浅笑着,替自己抺袖拭泪,「你快离开吧。」
他将眸光停留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沉声道,「不!仲凡想留在这裡。」
「他若回来,看到你又不开心了。」
俞仲凡略怔。
他为人处事一向谨守本份,问心无愧,自侍光明磊落,为何他总是无来由的敌视着他?
「他心胸狭窄的很,不似你这般寛阔,你自然不懂。他明明得天独厚,天下无双,却器量小、好嫉妒……即便如此,他还是我安珞的丈夫啊……」她低头轻抚着儿子的脸庞,低声道:「你走吧。」
他哑着声音道:「我担心妳啊。」
「我没事,我只想静静的陪伴儿子,你走吧……」她说着又迳自低下头,对着怀中死去的孩子微微一笑,再度哼起歌来。
此刻,她只想唱歌给她的孩子听。
俞仲凡哀伤的凝视着她,心裡悲痛却不能鸣,只能悄然无声的遥望着她,就如同他这些年一般。
窗外又飘起了阵阵雪花在空中翩翩飞舞着,明池故址的梅花再过二个月就会盛开了吧?
那小小的花朵带来的是希望?还是无限的悲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太后的近婢银屏突然鬼鬼崇崇的跑来崇华殿探头探脑,殿裡除了他们之外早已空无一人,银屏确认亲王不在后便扬起胆子急急的跑进来传召他,崔太后听到丧钟以后心裡害怕极了,怕亲王杀她洩恨便吓得躲进夹壁中,太后需要他,非要俞将军快点过去不可。
俞仲凡脸色十分的黯沉,崔太后可知道她的女儿现在正痛彻心扉,哀恸不能止啊。
***
龙子玥痛失爱子大步踏出崇华殿,满脸的悲伤愤恨,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眸发出阵阵慑人的气息,吓得宫人四处逃散走避。
他杀气腾腾的执着凌霄宝剑在皇宫裡到处寻找龙安瑄的下落,得知他一大早便驾着马车离开皇宫打算回到封地。他便立刻赶至马厩利落的跃上坐骑,宗轩却迅速的跟上,跟着爬上马背。
「你跟来做什麽?」他阴沉沉的问。
「陵州郡王那个卑鄙的小子先一步开溜了,我们现在去追或许还赶得上,让卑职跟着殿下去把他给追回来罢!」宗轩趁机献尽忠诚。
「他已经逃走大半日了,璘儿病了好几天,难保他不会事先有所准备,说不定会有接应,虽然我能调动皇军,但崔浩绝不会让我带着军队去寻私仇……」他从怀中取出兵符交给宗轩,一脸肃穆的交代,「你尽速去今州调动大军,让他们擂鼓鸣金,前来支援本王。」
「是,卑职遵命。」宗轩恭敬的接过兵符。一抬头,满怀仇恨的龙子玥已经快马奔驰离去,身后扬起一片尘沙……
龙国的正主如今被蚀骨的怒意蒙闭了双眼,什麽都看不清了,一心一意只想报仇洩恨。
今州有七万馀大军啊,距离皇城又近,如今轻轻鬆鬆的全落入他宗轩的手裡了。带着兵符命令今州将军率军攻击皇城,速战速决,不管输嬴,只管发动内战,龙国即将大乱。
璘太子已殁,再趁机杀掉仅存的龙子,龙氏就灭绝了。
般龙国已经彻底完了!哈哈哈。
*
天空的雪愈下愈大,地面积了一层白雪,丧钟已然停响,皇宫裡正因为太子国丧,四处高挂起白色幔帐,灵帐随风飘扬与翩然而落的白雪交织成空茫茫的一片。
「龙、安、瑄!」龙子玥带着万分怒意,嘶吼一声,手执着长剑踹门而入。
安瑄吓得躲在牆角瑟缩着。
「龙安瑄,你在那裡,快点给本王滚出来!」龙子玥暴怒的吼着,锐利的烔烔双眸像鹰一般掠过屋裡四处,搜寻他的身影,「使用金蝉脱壳之计,派小内侍假扮你逃走,以为这样就能安然逃命了吗?哼哼,我龙子玥要杀的人没一个能活得了。」
在他的暴怒之下,安瑄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不已。
他肯定是快马追了过去,发现是内侍假扮他之后又折回到皇宫来杀他了。
可……璘儿的爹为什麽要杀他啊?
璘儿又不是他弄死的,是病死的啊!
生死有命,苍天作弄,这岂能怪他啊?璘儿死了,他这个当小舅舅的人也很伤心啊。
安瑄内心恐惧不已,悄悄的爬到壁柜后躲了起来,却因为极度的害怕导致浑身哆嗦着。
「龙安瑄!」一声嘶吼,一声巨响,从隔壁房间触目惊心的传过来,状似他踢倒了柜子。
安瑄惊惶至极的将身子缩了一缩。
姐姐……,快来救我啊……,安瑄才十六岁还不想死啊……
崇华殿的宫女们都到那裡去了啊?
可有人跑去寝殿通知他的安珞姐姐赶来救他了吗?
崇华殿那麽大,这间房跟璘儿停尸的寝殿有段距离,姐姐听得到声音吗?
耳边又传来一声巨响,他又踹开了一个柜子……
「龙安瑄,你肯定躲在崇华殿裡,以你的智力只能想到这裡了,别再躲躲藏藏了!快给本王滚出来!」
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被骗了吗?
原来最危险的地方,还是最危险。
他龙安瑄以十六岁芳龄,死前的觉悟,难道就是这句蠢话吗?
回想到这一生马上就要莫名其妙的结束了,他不禁偷偷滴着泪。
片刻后他暴怒的声音逐渐远去,安瑄这才鬆了口气,缓缓的从壁柜后爬出来,一抬头却惊见龙子玥愤怒的双眸正恨恨的瞪视着他。
他忘了他武功奇高,忘了他步伐的移动不着痕迹又快得惊人。
安瑄吓得差点腿软,一想到关乎性命于是乎跋腿便跑,才一瞬间冷冽的剑锋已经抵在他温热的脖子上了,冰冰凉凉的触感煞是惊魂动魄,好不吓人啊。
龙子玥阴阴沉沉的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们母子逃命的功夫一流嘛。」
「为什麽?」料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命丧在他无情的剑下,索性也不躲避了,那张尚属青涩的脸带着年轻的冲劲直直的迎向他,正色道:「我什麽事都没做,为什麽要杀我啊?」
「关于这件事你就去问你的亲爹吧,你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龙子玥长剑一扬便要直直落下。
「住手!」在生死一瞬间,背后突然传来安珞凄厉的嘶吼声。
安瑄见安珞来了,急着哭道:「姐姐快救我啊!」
「璘儿的死与安瑄无关啊,你又何必滥杀无辜呢,杀掉他的小舅舅,璘儿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安珞的恼怒中却是蕴着万分的悲伤。
「无辜?哈哈哈,笑话!难道我儿承璘便是罪有应得了吗,他是被咒死的啊,为了得到该死的帝位,把我无辜的孩子给咒死了啊!」他倏地敛起笑容,青冷的剑锋又再度扬起,眼见便要落下,安珞迫于无奈朝着他大吼,「是血疮啊!」
凌霄宝剑蓦地停在半空中,白色的剑光晃了几下,他讶然的回过头来,颤巍巍的开口,身子却抖个不像话,「妳、妳说什麽?」
她奔过去从身后环抱住他,将头依靠在他的背后流着泪,鸣咽的说:「龙儿啊,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这是我们儿子的命啊!」
「不!不会的……,不可能……」他悲伤不已,喃喃自语道:「不会的……,我从未犯过病,为什麽、为什麽我的璘儿会犯病啊?!」
安珞哭着说:「你明明知道是血疮却不肯承认事实,你师承安代山医术是如此的高明,你曾试着去医治太上皇,多年前你救不了他,而今你也救不了璘儿,于是你便开始迁怒,只想杀掉无辜的人来洩恨.就跟琯儿过逝当时一样,女儿淘气不顾下人的劝阻,偏要去试池裡的结冰硬了没才会不慎跌下去,你却杀害那麽多无辜的人。」
「不!不是这样,是他们该死,是他们没照顾好我的孩子!我没犯过病,璘儿怎会有血疮,他是被咒死的啊!」
「龙儿啊,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事实,请别再滥杀无辜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啊。」
「不!我不信,我不信!」他摇摇头,大受打击,手中的剑噹的一声,茫然的跌落在地。「我不信……」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语,那张绝世容颜满是痛楚,眼泪潸然落下,「原来害死儿子的凶手是我……居然是我啊!」他禁不住悲嚎痛哭。
他如何承受得起这麽残忍的事实,她哭着说:「龙儿啊,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不要怪你自己,是命,是璘儿的命啊!」
龙氏的孩子因为血疮多数夭折,璘儿并不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啊──」他仰着头,悲愤的朝天嘶吼。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发自龙子最深沉的悲哀,几乎惊破了天地。
「为什麽啊!龙氏的先祖,您告诉我,到底为什麽啊!」
为什麽啊!
他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后猛然摔倒在地,跌坐在地上垂着头,悲怆的低泣着,「为什麽啊……,有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麽啊……,为什麽我可以活到现在,为什麽我没有跟着我的手足一起夭折啊……」
安珞将他拥进胸怀裡,流着泪道:「你是上苍的恩泽啊,不是所有的龙氏都会犯病,龙儿啊没有犯病并不是你的错,璘儿犯病也不是你的错啊……」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我是龙子。」他惨淡的说着,接着又哭又笑。「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没了……,龙氏还能是江山的主人吗?」
他已经崩溃了,她不能再倒下。
失去了璘儿,她比谁都痛,可她得坚强。她的丈夫需要她。
她紧紧拥着他,让他偎在她的怀裡安慰道:「别丧气,我们还年轻还能生再生几个孩子,我们到端木行宫去,去那裡住一阵子,乾脆在那裡生孩子,我们一起守住龙氏的江山……」
「不!」他却摇摇头。
「不!妳这个女人我不要妳了,这一次我真的不要妳了……」他的声音带着漠然的飘淼。
「不可以!」她紧紧抱着他嘶吼道。「我们是夫妻,不离不弃的夫妻啊!」
这个时候章思予突然匆匆入内见状愣了一下,他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可事态不寻常,于是硬着头皮大步向前,施礼作揖,「啓禀亲王跟陛下,驿站官员来报,宗轩骑着快马急急往西边奔去,不知所谓何因,此事恐怕不寻常啊。」
「宗轩!?」安珞惊道。
「宗轩……」
龙子玥眯着眼,蓦地回想起来,在他怒火冲天当下居然大意的把今州兵符交给了宗轩这隻黄鼠狼了!
如今今州大军已落入了宗轩的手裡。
「糟了!」他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去那裡?」她紧紧拉住他的长袖,满脸的担忧。
他回过头看着她,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抺笑容却沉默不语。
他的模样好奇怪,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