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故事》五津风烟

2、我的怀儿

　　怀儿静静地随我走，什么也没说。
　　秋渐深了，雁越来越少，草也越来越枯。
　　二十年前，也是同样的天。二十年来，都是同样的心情。
　　怀儿避开了我的“兰花七十二式”，从“幽兰初绽”到“君子折兰”。
　　我已完成了对复之的承诺了。
　　“娘，我去准备晚饭。”回到家，天色已黑。自怀儿十岁之后，一日三餐便都由她做了。如此她已二十岁，厨艺比我当年好的多。二十岁的我，远不如怀儿。
　　昨夜我已将菜都准备好，怀儿或会有些奇怪，这是我第一次帮她。
　　半个时辰之后，怀儿端上了饭菜。
　　一碟素炒三鲜，一盘家常豆腐，一碗青菜蛋汤
　　“娘，吃饭吧。”怀儿盛了碗饭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点了点头，桌上香味四溢，暗暗地有些二十年前的味道。
　　二十年来每一个今天都是这三个菜，这是复之为我做的第一顿饭，也是我教怀儿的第一顿饭。二十年来每到今天我都坚持这顿饭，我暗下把它当作了复之的祭餐。
　　“飞燕群舞三色绦，玉兔独坐广寒殿，龙池青袖西子浣，皆奉座前美娇颜。”
　　“飞燕群舞三色绦，玉兔独坐广寒殿，龙池青袖西子浣——看似形容女子，其实是说这三道菜。”怀儿问道。
　　“那‘皆奉座前美娇颜’何解？”
　　怀儿微笑：“必是说娘亲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我只好点点头：“这是你爹爹一时兴起的打油诗。他留下的书你都看完了？”
　　“恩。”怀儿点点头，忽而一笑，“爹爹该去考状元的。”
　　“是吗？其实你爹爹出身武林世家，且又是奇骨异风，若是用心或可能是武学奇才。”
　　“可爹爹不会武啊。”
　　“他其实讨厌武功，只愿做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初遇他时却是被他救了。——”想起初遇他的时候，我不禁说不下去，心里泛起酸酸苦苦的滋味，又依稀夹着一丝甜。
　　“本视武人如宵小，却遇慧娘若琼瑶。”怀儿轻笑着念了两句。
　　慧娘正是我名，这两句是复之一日读书时突然写下的。怀儿大概是在书中看到的，倒是记住了。我微发了发愣，隐约复之又回来了。
　　“怀儿，吃饭吧。”我打断她的得意，也打断自己的臆想，今天刚去看过复之，他怎会回来。
　　吃完了饭，怀儿照例要去练功。许久都不曾问过她的功夫，我不是个好娘亲，连个好师父也算不上。幸好怀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无须我多费心。
　　所以当她满二十岁了，我便可以放心下一切，包括对复之的承诺。
　　今天是复之的忌日，亦是怀儿的生日。她已二十岁。
　　怀儿长的越来越象我，儿时那一份似她爹爹的神情已不复存在，大概是日久只与我待一起的缘故。早些她不仅是我女儿，也是复之与我阴阳的连接。现在她大了，却只是我的女儿。
　　我再无法寻到复之的痕迹，我急切的想见到他——
　　只是今晚怀儿念诗的神情仿佛又像极了复之，仿佛复之在为我念诗——
　　怀儿二十，刚是幽兰初绽。单以女子的眼光看，她的美貌让我赞叹。她总有些与我比较的意思，她该知她的年轻是无须相比的美丽。
　　二十年前我也如她一般，一般的年轻，也一般的计较美丽。
　　岁月只是不住的轮回—— 只是二十年前我遇到复之，怀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