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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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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都亲自上阵当导购了,作为绅士派的刘朔坤同志也不打算站在那儿装矜持,挑了一件和身上差不多款式的大衣就打算去式。
刚在试衣间把外套脱了,门就被扣响。
“您有事?”
老板娘递进来一件蓝黑色的英伦风呢子大衣,一件厚棉衬衣,一件格纹毛衣,往刘朔坤手上一塞:“试试这套,还有这条牛仔裤。”
“谢谢您,这……我平时不穿这么正式的衣服的。”刘朔坤忙谢了拒绝。
老板娘用手挡住嘴,凑过来小声说了句:“小白喜欢。”
有那么几秒,刘同志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某个问题,然后点点头,接下了:“谢谢,我这就试试。”
刘同志出来的时候,白然已经换好了一身英伦风的红色外套,穿了半个月没洗的牛仔裤已经换成了膝盖以上的格子短裙,虽然脚上套着的还是原来那双类似于军靴的中筒靴,看上去却是真的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翘着二郎腿盯着试衣间等阿姆和师兄出来,一边慢吞吞地拉平整皱在膝弯后面的丝袜。
“姆妈……快点,困死了……”
阿姆推门出来,伸手整理着鬓发、衣襟、袖口、下摆……
“很好看了,哦呦,很贵气了,很潇洒了!”小姐妹一边搓着手夸奖,一边凑到阿姆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刘?衣服怎么样?大小可以么?不行的话叫这个阿姨再帮你挑。”阿姆换了身衣服说话腔调也改了个样儿。
“好了好了。”刘朔坤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扣上风纪扣,就用手捂着喉头从更衣室里挪了出来,抬头看一眼许妈妈,忙夸奖:“阿姨穿这身很漂亮。”
阿姆笑得春暖花开。
白然一手捏着丝袜,已经僵在了休息凳上了。
帅得太没道理了……
以前从来没发现刘师兄能这么帅,现在一换衣服,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简直就是有点帅得过分了。
白然脑子里过了很多场景,拥抱、接吻、拜堂成亲、结婚生子……
瞬间全都跟一万伏高压电流通了一样把她麻到外焦里嫩。
最后,总结出一句话:太帅了,做老公不安全。
其实这也得归结于白然的审美趣味。
白然本人穿衣就喜欢一本正经,尺度可以大,但是版型一定要正。每回看到阿爸挺着啤酒肚穿着老头汗衫在家里阳台上做伸展运动的时候,她会在心里默默下决心一定要找个穿衬衣,外面套一件大开领毛衣,披英伦风外套,围纯羊毛格子花纹呢围巾的男人做老公。
阿姆默默地从电视剧里挪开视线看了白然一眼说:“你阿姆我以前还一直想找个穿燕尾服,系高腰带,打丝绸领结的男人呢。”
但是现实是不能影响梦想的。
刘朔坤同志身上这件军绿色大衣是他心爱之物,从高中开始年年都买一件同款的大衣,一穿穿了五年,导致他周围人都以为他勤俭节约到一件大衣穿了五年都没换过。
白然从刚入学的同乡会上就认识了这位师兄,奈何着装不合她的审美,脸长得再帅也没有让白然能有现在这种鸡血上涌的感觉。
现在这一换,真是有点一枪正中红心的感觉。
老板娘跟阿姆两人在角落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看看刘朔坤。
刘朔坤这人基本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是心里头透亮了,只要许妈妈看向他,就立刻回一个绅士到老少通吃的微笑,迷得店里两个小姑娘围着他上蹿下跳。
白然心里不痛快,总觉得自家便宜给人占了似的,慵懒地叫阿姆赶紧回家洗澡,这才把师兄从众星捧月般的日光灯下拉回了车里。
回家后,阿姆拿了块毛巾递给刘朔坤:“白囡阿爸出差去了,还没回来,你一会儿去囡囡房间休息一会儿,囡囡跟我睡。你小阿姨一会儿去交班,我和白囡明天早上要过去换,阿姨中午再送你回去,成么?小刘。”
“行,谢谢您。我这儿沙发上睡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刘朔坤拖出自己的行李箱来翻日用品。
“我……你睡沙发上?万一我爸半夜回来经过客厅,你想吓死他啊?” 白然硬生生在阿姆面前把“操”字咽了下去。
“那万一叔叔回来睡哪儿?”
“让他睡沙发!谁叫他大过年的人都不知道死在哪儿!”阿姆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一眼沙发。
刘朔坤理清了“睡沙发”在许家的含义,默默地领着毛巾进了浴室洗漱,最后在许小姐挂着星星月亮吊灯的闺房里窝了一夜。
刘朔坤同志的这一夜一直都没睡好。许小姐的床清一色粉红粉红的,还堆满了花花绿绿的抱枕。刘师兄伸手在床沿上摁了摁,又往床中心摁了摁,然后沿着床沿坐下来,试试弹性,最后掉头到白然的写字台上打开笔记本打空当接龙。
许家卧房的隔音效果很差,于是这一夜,刘朔坤同志听了不少母女谈心的夜话。
在很久一段时间里,这些内容都被刘朔坤同志作为战略要素牢牢记住,并且一一在社会实践中加以实施。
也是在过了这一晚之后,刘朔坤同志开始深深地由内而外地开始相信女人的洞察力之强悍,尤其是老女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当初外婆的这一出乱点鸳鸯谱倒是真的给某些“道貌岸然”的人壮了胆了。当然,道貌岸然这个定义也是白然在后来跟刘朔坤好上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当时的刘朔坤仗着太公病得稀里糊涂,一大家子人都八卦不堪,又对他抱有强烈的好感的前提下顺利地花了一个寒假的时间在没拿下许白然的情况下拿下了许白然的所有家人。
也就是这么间接地拿下来许白然。
如果说八卦是最强悍的媒人的话,当初太公住的这条青石街就是奸情的滋生地。
因为时隔近十年,白然至今一走进灯光昏黄的地方就会觉得身后有刘朔坤站在那儿,声音低低地叫她一声:“白囡囡。”
然后再大的怨气都酥成了一滩子水。
两人也是好上了快一年之后白然才想起来要问问刘朔坤家里情况来的。
那时候刘朔坤已经马上要毕业了,挨图书馆一角落里查查资料慢悠慢悠地对论文做着最后修改,跟没事人似的说:“哦,你说这个啊,都机关里做的,也没什么。”
“诶你这人,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说你这要一毕业了,咱俩以后咋办呢?”
“在北京才读了两年书,你北京话怎么学得跟本地人一样?”刘朔坤学外语简直就是神速,偏偏母语说的不伦不类,至今还像老一辈没学过普通话的宁波人说的那样嗤啦嗤啦牙缝儿里漏风。前后鼻音不分也就不说了,连平翘舌音都含含糊糊的,还好声线低低的还带磁性,张口闭口的文化词,不然扔到社会上去人准以为丫一辈子没从老家离开过。
“你说什么呢,我这标准普通话!哪像你,乡音难改。诶,你倒是说啊,咱俩以后咋办呢?”
“我在前两天不是跟你说我考上了么。”
“考上什么?”
“我家那区的检察院。”
“我操!你就跟我说了句考上了,我哪知道你考上什么呀?!合着你这是要回去啊?那我怎么办啊?啊?!”要不是为了形象,甭说图书馆的桌子被螺丝钉拧在地上,就是焊在地上的她也能把那桌给掀了以示愤怒。
“你冷静……”
“冷静个屁啊!我操,你一毕业就进机关,谁不倒贴着要嫁给你啊!山高皇帝远,我挨个儿都给踢跑啊?你当我国足啊?国足那臭脚连球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怎么踢啊我?合着不如咱俩现在就分了吧,分了干净,省得我两年独守空闺还吃干醋。”
刘朔坤同志淡定地听白然咆哮完,朝周围看过来的同学笑笑,还跟领导时差似的挥挥手说:“不好意思……”
“我操!刘朔坤,你在没在听我说话呀?”白然一把夺过了刘朔坤另一只手上的书,往边上一拍。
“听着,这里是图书馆,你先坐下来,我跟你细说。”
白然气呼呼地在边上坐了下来,凳子压得嘎吱嘎吱响。
“我前两天给你看了套房子,离学校很近,宽带、有线电视、管道煤气什么的都接进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等我走之前帮你收拾收拾,你搬过去住吧。”
“什么意思?呃……等等,咱俩好着一年没听你提起要租房,怎么?刚要走就要同居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你们那号楼女生宿舍条件实在不怎么样,你们寝室那几个……我也知道你处的不高兴,你就是没跟我说罢了。我想你大三大四搬出来能住得舒服点,要实习什么的也方便,我也好放心省得别人欺负你我也够不到。周围邻居我看过,都是老人,挺好的,改天带你去打个招呼,有事互相好照应。”
“诶……你看房?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半个月前,我去分校的时候。”
“那……那房租……”
“我也就想,我那工资,要养活两地分居的两个人现在还有点困难,不过要帮你改善一下环境应该还是可以的。我这些年奖学金都存在那儿,数目也够你租两年房了。这就我奖学金的那张银行卡,你拿着,密码就是你生日。过两天空了我们再去看一趟,你要是觉得喜欢,连着押金和半年房租都一起付了吧。”
白然看看卡,再看看刘朔坤,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很久才问了一个比较实质性的问题:“你这卡里多少钱?”
“小几万吧……反正没十万。”
“有病!哪有人读四年书读出几万奖学金来的?”
“我这学院的奖学金本来就给的多,剩下的还有些比赛奖金和打工的也都在里面了。”
白然把手里的卡翻来翻去看了个遍,还是有些瞠目结舌:“那也不至于啊。”
“翻译的零工,翻一本也挺多的,闲着没事就存下来了。”
白然看了看之前被她拍在一旁的那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再看看刘朔坤开了好几个文档的电脑桌面:“那你刚才不是在修论文?”
“不是,翻好了总要修一下。”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啊?”
刘朔坤抠了抠鼠标上的滚轮,慢吞吞地说:“你激动的时候也没打算听啊。”
白然语塞,本来还想恶人先告状,到了嘴边又改了腔调了:“那……那给我租房……”
“哦,这么一来我们都能放心点,是吧。我都在你太公面前放话了,怎么还会丢下你不管啊,就算我敢不管,我也怕天打五雷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