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东海，再也不让你受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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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踏进办公室，东海就发现气氛不对。除了最近每天值夜班的韩庚，其他人都在，并且神情严肃。刚坐下，手里就有了昌珉塞过来的病历。
李特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正好东海也来了，我们一起会诊一下这个病例。允浩，说一下情况。”
“刚送来时颅压增高，脑疝压迫呼吸中枢，深度昏迷，呼吸衰竭。开颅之后，颅压虽然轻微下降，但是水肿的症状没有改善。更糟糕的是，我们找不到病因。”
“什么意思？”发问的是赫在。
“CT和MRI的成像结果都在这里，没有异常。”
“是因为出血面积太大？”
“不。但是一定还有我们没有考虑到的。时间很紧，开颅降压只是暂时的，如果找不到病因，会造成神经系统的不可逆损伤。”李特的声音很焦急。
“可以试一下脑细针穿刺活检，从颅骨穿孔”这是赫在的建议。
“我认为不合适。”
所有人都诧异的回头，谁也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东海说的。而这恐怕也是这么多天来，东海对赫在说的第一句话。看到赫在递过来的探询的目光，东海深吸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在已经开颅的情况下活检，会加重供氧负担，很可能会短期内加中神经损害。这样得不偿失。”
赫在定定的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底下却是波澜不惊，东海有点懊恼，但还是稳住情绪，一字一句地说：“我认为，还需要一个血管造影。”
二十分钟之后，血管造影的结果出来，那上面清晰的显示，真正的病因，是前额叶部分一个微小的血管瘤。
“通知护士准备，十五分钟之后开始手术。东海赫在协助我。”一向有些唠叨的李特在这种时候绝对言简意赅。
“李特哥！”东海跑过去挡住了他出门的脚步。
“怎么？”
“我想我不合适”
东海停了一下，用小的不能在小的声音说，“我是学妇产科的。”
“你应该知道急诊中心里都是全科医生，根本没有学科区分。这里只有我是脑外科，难道让我自己进手术室？这不是理由”李特严肃地说。他盯着东海的眼睛，意有所指：“东海，最重要的是，不要把私人情绪带进手术室。”
李特一向温和，说话鲜少这样严厉，东海窘迫得脸都有些烫了，他咬着嘴唇点点头。偷瞄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李赫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手术还算顺利，即便偶尔对上那人的目光，东海也装作若无其事，他不敢让自己的手颤动，因为手术刀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虽然是冷战中，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东海和赫在仍然很默契的帮助李特完成了手术。
“我会跟病人回病房。你们两个去看看希澈。”刚出了手术室，李特就交待下来，这让东海郁闷得直叹气：最近明明很乖，哥干嘛这样对我啊。
“还不快走”脸色阴沉的赫在打断了东海的思绪，丢下这么一句话，径直走向病房。
“希澈哥，今天感觉怎样”
一踏进病房，赫在的脸色马上阴雨转晴空，热切的跟希澈打招呼。后面的东海看得直翻眼睛：凭什么就跟我耍脸色，一进病房就笑得跟花儿似的。哼，变色猴子。
“还不错，不过我觉得我早就可以出院了。”
“不行，韩庚哥觉得你身体不好，应该趁这个机会多休息一下。听说你不仅是DJ，还是兼职模特，工作很累。所以，就当休假吧。”赫在还在坚持不懈的规劝希澈多休息，这是他每日的功课，但事实上，收效甚微，因为这个病人只要一见他就会说，我要出院。好在还有韩庚，可以逼迫身心俱疲的希澈不情不愿的躺在床上。
“应该休假的是你们，真没见过有人天天工作18小时，还可以神奇的一天不上厕所不吃饭。如果你跟超人是亲戚，记得送我个签名。”希澈不能出院，就只能逞逞嘴上功夫，折磨下呆头呆脑的李赫在。
“希澈哥果然是做DJ的，说起话来就是不饶人呢。”一直没说话的东海突然出了声。希澈听了也不恼，反倒在心底嘿嘿一乐：别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看李赫在说不过我，心疼了不是。
“今天真是西边出太阳啦，东海进屋的第一句话是对我说的，往常你可是跟赫在说了十句八句才想起来你是来查我病房的呢”看到东海的脸再一次窘得通红，希澈满意地笑了。
“那个……希澈哥，我还有个病人得去看一下，你好好休息。”说完，东海低着小脑袋落荒而逃。
金希澈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可是一转头，看见还有个猴子愣愣的杵在那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傻子，还不追，等着我把东海送你怀里是不是！”一嗓子吼完，自认功德圆满的希大人舒服的靠在枕头上，心里嘀咕，聪明可爱的东海跟了你，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奔出了希澈的病房，东海缩到楼梯的转脚，静静的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到底还是放不下，无论怎么做，那颗叫做李赫在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赫在，我不爱你，对吧。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的心还会疼得这么难以自控？
赫在，我不要爱你，因为真是太难过了。
“东海哥，你躲在这里干嘛。”沈昌珉的出现，硬生生的打断了东海的多愁善感，还有那些即将滴落在地的眼泪。他只好回过头去擦擦眼睛，心里暗自懊恼，今天真是糗透了。
“手术室都要忙疯了，让李特哥知道你竟然偷懒，那可就死定了。”还没等东海为他的伤感画个句号，就让昌珉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就这样，那些轻声的呜咽和连绵的忧伤被遗忘在幽暗的角落里，再也无人知晓了。
话说，跟着跑出来的李赫在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人头攒动的急诊中心到处乱转，可是，还没等他找到东海，就被李特派去接下一个急诊了。
为什么我是医生，为什么东海也是医生，为什么我和他说一句话就这么难？！
为上午最后一个病人检查完，已经是一点多了。东海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觉得很困，真想就一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如果那样该多好啊，没有做不完的手术，没有呛死人的药水，没有病人家属没完没了地纠缠询问，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个让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李赫在。可是，如果真的能够选择，我会舍弃你，一睡不醒么？
想到这里，东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间，他觉得腿上似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李赫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他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过来，然后若无其事躺在了自己腿上。东海惊得差点跳起来，那一句“你离我远点”刚要脱口而出，就被李赫在摁了回去。
“东海，我累。”一句话，就让东海乖乖的坐了回去。虽然心里仍然气哼哼的：拜托，我们还没和好呐！
“东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累啊”一向做事利索的李赫在难得有虚弱的时候，他的眼睛闭着，让东海无法读懂他的疲倦。
“是因为刚才的病人？”东海说话的声音降了一个八度，语气柔柔的。他在路过的时候听护士说，赫在接的那个病人相当棘手。
“嗯，那孩子的脊柱上有肿瘤。等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就可以手术，但是我知道他现在疼得简直要死了，可是，他对所有的止痛药都严重过敏。他很疼，却不说，看得我心里很难过。”赫在的声音很低，那有点落魄的样子，同工作时候的胸有成竹比起来，实在是判若两人啊。
东海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疼痛也有很多种呢，阵痛，剧痛，针刺痛，灼烧痛，若是按教科书的分类，应该还有七八种吧。大家都说一级疼痛最难忍受，可是我觉得，心里的疼才是最难过的。东海，你就是我心里面的痛啊。你不理我，不看我，和我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让我的心很疼呢。而你，把自己的难过都藏起来一个人承受，也让我的心隐隐作痛。我不是过敏体质，所以，给我止痛药好么？”赫在的眼睛突然睁开，静静的看着东海。
东海咬了咬嘴唇，刚要张嘴，就让走廊另一头奔来的护士打断了。
“李医生，病人突然没有呼吸了！”赫在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看东海的表情，就急急忙忙的跳起来，跑向病房。
所以，他没有看见东海垂下眼睛，小声的自言自语：赫在啊，那样对你的时候，我的心更疼呢。
一整天，东海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终于等到了晚上可以下班，又被送来的急诊挡住了脚步。
这是一起连环车祸，伤者很多。但李特和刚来上夜班的韩庚都在手术，于是，允浩成了临时的领导者。
“颈椎受伤的病人昌珉处理，内脏出血的病人交给在中，我负责脑部受伤的病人。实习医生和护士们包扎那些轻微外伤的患者。东海赫在，还有个受伤的孕妇交给你们，她已经开始宫缩了。”
事实上，允浩交给他们的，是个非常棘手的病人。失血过多，气胸的孕妇，更麻烦的是她即将生产，而那孩子甚至不足七个月。
“准备输血，肾上腺素和阿托品注射一个单位。”
“局部麻醉，做胸腔引流。”
“李医生，这个产妇是RH阴型血！”
本来有条不紊的手术，被这一句话瞬间打乱。赫在和东海得脸都有些发白。
“去血库调血，赶快。”东海的心有些乱，抬头看赫在，他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他们都知道，这个血型的患者手术很麻烦，特别是当她要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这个新生儿很可能死于溶血。
“上呼吸机，检测中心静脉压”
“注射催产素，五个单位”
“穿刺羊膜，检查胎儿血型。”
……
东海与赫在费尽力气止住出血，并且为产妇接生下胎儿。但是他们根本不敢松气，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已经全身青紫，呼吸紧迫了。
“上呼吸机，注射肾上腺素和球蛋白”
尽管采取的措施是最及时最合适的，但两人还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慢慢走向死亡，看着那小小的四肢不再颤动，看着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衰竭。
东海并不接受这个事实，仍然不断地为婴儿做心肺复苏。
“停下吧，他已经死了。”赫在拽住东海，但是那个人并不停手。
“好了！李东海医生，请你宣布死亡时间。”赫在使劲推开了东海，冷静地看着他。
东海叹了口气，看着墙上的时钟，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抢救无效，二十点三十一分”说完，甩开赫在拽住的手，离开手术室。
“等等，东海”紧随其后的赫在叫住了他。
“那不是你的错。母亲是RH阴型，而孩子却是阳性血型，而且他又是第二胎，必然会有新生儿溶血。况且早出生三个多月，身体太差了。”
“说到底，我们还是没能救他。他妈妈会伤心的。”东海并不理会赫在的话，而是喃喃自语。
“东海，你不是第一天作医生了，怎么还是这么情绪化？”赫在皱了皱眉。
“你要我冷酷无情？”东海很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知道，作为一个医生，必须要保持情感上的距离”
“让我像你一样看见死去的病人无动于衷？那绝不可能！”东海说完就扭头跑开。
想要抓住他的赫在又在护士的喊声里停住了脚步。
“李医生，病人家属想要见你。”
跑开的东海躲进了更衣室。他懊恼地抱住头，呆呆的坐在地上。赫在说得没错，他不是第一天作医生，可是每次看见抢救不来的患者都会难过很久，这对于一个见惯生死的急诊医生来说实在不可思议。可他无法控制这种感情，对逝去生命的惋惜和悲伤。
还是我做得不够好，不然，你就可以活下来了。想到那个死去的婴儿，东海的心里一阵抽痛，还没来得及享受母亲的拥抱，还没来得及看见世界的精彩，就那样悄悄地去了。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东海，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对不起”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东海闭上眼睛，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没什么，我不该那么激动。”
“东海，看着我”赫在掰过他的身体，让两个人面对面。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全力抢救病人？”赫在的眼睛很深，一眼望不到底
“难道不是为了救他们的命？”东海不明白。
“是，但又不全是。”赫在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们那样做，是为了可以对病人家属问心无愧地说，‘我已经尽力了’。你明白了么，东海？”
东海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人，突然一把抱过他，带着哭腔地说；“但我还是很难过。”
“可是你尽力了，而这个世上总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况且你救了那个母亲的命，她会感谢你的。”赫在抱着他，轻轻的拍他的后背，给她顺气。
“东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可是我知道一定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从小到大，老师都说我聪明，因为我成绩好，可是朋友们都说我傻，因为我总是没心没肺。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但是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粗心。所以，如果我哪里让你难过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猜你的心思，可能一辈子就不知道而无法道歉了。好么东海，原谅我。”
“李赫在，让我原谅你？！你自己想，我们为什么熟悉起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实验课上捅了我一刀？之后，我吃你做的饭拉肚子，和你抢球伤了脚，几个月都不能走路，陪你逃课被记过，差点不能毕业，这样的事情说一天都说不完，为什么你总是要来伤害我！”东海的鼻音越来越严重，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眼泪了。
“对不起，东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了。”
赫在轻轻擦着东海的眼泪，可是那泪水却越涌越多。
“如果你再欺负我，你就死定了”
赫在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拥抱东海的手臂又紧了一紧。
东海，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门外，要进来换衣服的在中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把旁边的允浩一并拽走，然后，轻轻的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东海，再也不让你受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