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巫女大人》子珮

22、遇见你之前

　　一连两天，皓月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至于病情，还是在反复着。

　　阿菊阿桂煎的药，皓月都很努力地把它喝完，只不过之后又被呕吐了出来。
　　“没事没事，只不过要麻烦你们再煎一服药了。”皓月轻松地说道。分明是那么的不舒服，却还要强打着精神摆出一副让人放心的样子坐起来喝药，喝完还要吐，吐出来的药还混着血……
　　“是。”阿菊应着，又扶着皓月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巫女大人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没有让她放心了多少……

　　房门被轻轻地阖上。
　　皓月听到阿菊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之后，把枕头翻了过来，自己也翻了个身趴着，把头埋在枕头里，又咳了起来……枕头的这一边，已经是血迹斑斑。
　　这段时间遭罪真多啊！被捕妖夹弄伤的脚腕才刚刚好起来呢，又弄了个卧病在床！
　　“咳咳！”唉，真是难受呢。在皓月印象中，自己还没有尝试过病到这个地步。真不济呢，咳嗽都成了惯性了。

　　终于停了下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还是趴着。一只大手在轻轻抚着她的头。
　　皓月说：“真抱歉呢，让你看到主人这么弱、这么狼狈的样子。”
　　可是，阿信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主人看待过。

　　他索性侧卧在床边，伸手抚着她的背：“皓月，快点好起来。”垂下的睫毛掩盖不住眼神里的心痛。
　　“对了！”皓月突然间想起阿信肩上的伤，“阿信！你的左肩！”都过了两天了，作为主人实在太迟钝了些吧！不过她病得晕晕乎乎的，确实是忘了这件事了……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去看他的伤，拽着他的衣襟。他却索性把她抱紧，摁回床铺上：“我的伤，都好了。”

　　虽然皓月不相信，不过这副病躯怎么也掰不过这倔强的吸血鬼。她也只好乖乖地躺着。
　　“皓月，想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居住在一个总是弥漫着大雾的城市。天空总是灰色的，人们外出总是要带着伞。那里离这里很远很远。
　　大概三年前，我厌倦了城堡里面的生活，厌倦了地牢里传来的哀嚎声，厌倦了幽暗走廊里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我骑着马，冲出了城堡的大门。在骑兵的追捕中，我跳上了停在码头的一艘货船，躲进了船舱底部的货仓里。

　　等我再出去的时候，货仓的门已经被锁上了。汽笛声、浪声……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忘记了我怎么又回到了陆地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整艘船的人都杀光了……皓月，我很害怕。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人们的衣着和语言都与我原来的地方不同。
　　他们说，这个地方叫做日本，叫做京都。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是晕倒在街上了。后来的事情我忘记了一些。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吧。我的主人，我想，他该是知道我吸血鬼的身份吧？他用血喂我，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取得的人血……他们几个人把我按在地上，一碗一碗的血，灌进我的喉咙……后来，他们直接把、把一个人的血管割开，扔到我面前……皓月，我不想的。我好恨自己。好恨自己就这么屈服了……

　　我再次沾满血腥味的时候，我看见，我的那个‘主人’，他看着我，他笑了。

　　他在别人面前，给我穿上华衣锦服，在宴会上，当作宠物一样，向客人炫耀着；
　　他教我你们的语言，教我写字。私下里，他会用皮鞭抽打我，会用铁链子把我捆在房间里。
　　每当月圆之夜，他就捉来活生生的人，把他们的血管割开，扔在我面前。

　　哼，血腥味。

　　太熟悉了。太麻木了。

　　无论是食物，还是鞭打，那都是主人的恩赐。
　　他可以随时割开我的皮肤，他可以随时取了我的命……
　　‘主人’说，妖怪就应该这么活着。没有尊严，没有未来，没有名字……

　　主人叫我‘血皿’。
　　他说他要的只是我的血。
　　只要每个月圆之夜都喝到我的血，他就可以长生不老。每个月圆之夜，他都逼我喝血，然后把我锁在房间的铁架上，用针管，一筒一筒地抽我的血。

　　我好几次都想把他杀了，想把他撕碎！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是害怕什么呢？我是害怕把‘主人’杀了之后就没有血喝了吗？是我无法摆脱嗜血的本性吗？我是害怕外面的人，也不过如此，或者会更加恶劣吗？我好讨厌自己。

　　我不断挣扎。
　　后来有一天，那间宅子起了火灾。我扯断了铁链，趁着混乱跑了出来。
　　我希望，我的那个‘主人’，被烧死在烈火中。
　　我回头看着那熊熊烈火。我笑了。我笑得很狰狞。笑得东歪西倒。一边跑一边笑着。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终于感觉不到周围有人类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我在一棵树下面，沉沉地睡了过去。

　　皓月，我觉得，人类都是这么坏的呢。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人类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可是，你就这么出现了。
　　分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你却笑得那么张扬。

　　自称主人，却给了我名字，也没有把我关起来。感觉真奇怪呢。身上多了一个咒印之后，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体温了……多么久违的东西，在你身上，只要离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很暖。

　　你是在用你的气息，用体温，用除了血之外的其他东西来囚禁我吗？是不是？

　　我无法逃跑了。
　　也无法放手了。

　　所以，皓月，一定要好起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要负责任。
　　不许死。”

　　皓月病得迷迷糊糊的，只是在昏睡中听到阿信低沉轻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着他讲，她靠着他沉沉睡去。

　　*
　　第三天，皓月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
　　虽然还是手软脚软的，但她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啊！还是病了一场才发觉平时幸福呢。”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些猪朋狗友、达官贵人、山精妖怪来探望她。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

　　“皓月大人！”杰明扑在她怀中，“人家就躲开你那猎妖师妹躲了几天而已～你就病成这个样子！不行啊！不行啊！要健健康康的才能生出健康的小猫妖啊！一定是皓月大人的两个式神都没有用！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呜呜～把他们统统都休掉……喵呜～”
　　终于，小黑猫被阿信扔到了窗外……

　　那个富家女，谷明英霞，叼着小烟杆坐在皓月床边：“呀呀。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呢。”
　　“你也有那一天的。”皓月说道。
　　“哈，还有力气吵架，看起来没事了。”英霞笑道，媚眼瞟了一下旁边的阿信：“横山巫女，你的家仆长得挺帅的，衣服穿得很合身嘛。”真是的，原来藏着这么好看的一个小白脸呢……
　　“你才小白脸呢！”皓月瞪着她。再看看阿信……咦，确实有这个嫌疑啊……

　　*
　　虽然阿信把所有人赶走了能让她好好休息，皓月是很感激啦。
　　但是等她睡着了以后，伸着冰冷的手来摸她的胸的这种行为也太无赖了一些吧……
　　“阿信，你……干什么？”手！手！手！放哪里呢？这么不规矩！
　　“你不咳嗽，睡得那么安静，我怕你死了。”他的手是在探听着她的心跳呢……
　　这这这……还真是个贴心的好借口啊。

　　之前的几个晚上，他都赖在皓月的房间里面不肯走。就躺在皓月床铺外面。
　　“阿信，你的手有些冷哦。”皓月说。是的呢，好久没有给他输过灵气了。本来阿信一向是个随时开餐的大吃妖怪……不过在她病的这几天，为了不耗费她的气息，他克制得很好呢。

　　阿信刚想缩开手，却被皓月握住。
　　皓月张开被子，说：“来，暖一下。”

　　于是，那一个晚上，他紧紧搂着她，睡了最安稳的一觉。
　　她的气息和体温，不断地传来。他睡着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不急……

作者有话说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