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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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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走出结界,静静站在皓月面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抬头看着他低垂的蓝眸,轻撞着下唇的尖牙,皓月一时间止住了咳嗽。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把她按倒在地上。在皓月猜想着“他是血瘾发作还是蛛毒发作呢”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缓缓地贴上她的侧脸,大手轻柔地抚上她的头发。
皓月听到他有些急促的急促的呼吸,那气息吹进耳朵,有些痒。
他的嘴唇慢慢地吮吸着,沿着脸的轮廓,吻上了她的嘴角。他用舌头舔着她嘴唇的轮廓。
皓月想把手抬起来抚上他的背,又想把他推开……嗯?好像之前喂饲他灵气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把贪得无厌的他推开过。但是这次无论是看上去、还是感觉上都不像在喂饲啊!那么、那么!就这么给他了吗?!皓月心里面其实在挣扎着,也有些害怕。
阿信现在只在想着:我想要她。想要……很想,很想。感染她的气息,染指她的一切一切……
突然他眉头一皱。
这样的情迷意乱,是因为蛛毒吗?那么,身下他吻着的那个人,是因为主人的身份,才说什么替他解毒的话吗?他喜欢她,虽然从没有认真地对她说起过,但是在他心里是承认的。那么,她呢?
突然间那句话又撞到心上:“人类是不会喜欢妖怪的!”
阿信如梦初醒一般睁开眼睛,猛然地撑起身来,离开身下处于呆滞状态的皓月,痛苦地奔向门口。他知道,不是现在,不能在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以解毒作为借口而得到她!
他不顾符咒会把他灼伤,粗暴地把门上的符纸撕去,推开木门。一打开门,盈满的月就在围墙上方,那银白色纯洁的光让他无处可藏。“唔……”他双手捂着眼睛,膝盖重重地撞在地板上,痛苦地跪在了门边。
“阿信……”皓月从地上爬起来,轻唤着他的名字,慢慢地走向那抹跪在月色下的蓝色身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停下来,为什么突然间冲出门口。如果,他继续下去,她也不会拒绝的吧?只是现在这样,分明看上去是那么冰冷坚强的妖怪,如今却无助地跌跪在门边,让她有些心痛。却只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伏倒在地上,抱着头呻-吟。
阿信喘着气,缓缓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离他一步之遥的皓月,看见月色照在她脸上,看见她巫女服上留着的他的斑斑血迹,看见她微蹙的眉头,看见她怜惜的眼神……皓月与他对视,她看见那闪着蓝光的眼睛中千丝万缕的情绪。
下一秒,他便躲开了她的视线,站起来向大门口的方向跑去。
“阿信!不要!”皓月急急跟了上去。不能让他出去!该死的!他要躲开她吗?明明是那么难受了……也不肯乖乖地呆在她身边吗?
皓月向前一扑,从背后把阿信抱着。两个人一起摔倒在走廊上。阿信挣扎着转过身,想要把骑在他身上的皓月甩开,却被皓月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双腕,按在地板上。蛛毒和血瘾一并袭来,让他全身时冷时热。
“你要去哪里?!”皓月严厉地说。他根本无处可去,在这圆月之夜,一只发狂的吸血鬼能出去干什么……
“唔嗯……”阿信痛哼着,高大的身形扭动着。额上冒着一滴滴的汗珠,沁湿了头发。他睁眼,看着皓月凤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渐渐地平静下来。只是还是在浅浅地喘着气,胸膛起伏着。皓月呢喃道:“你要去哪里呢?”她再一次看不懂他……
“我怕。再不走,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压下所有不适,好不容易平静地说完一句心里面的话。
还是不能相信人类吗?不是的。他多么想,就这样永远陪在她身边。让她依靠他,让她相信他,让她只对他笑、只对他温柔,让她的气息永远永远地依附在他身上……可是,她是怎么想的呢?只是把他当作一只妖怪来饲养着吗?万一……万一她不爱他呢?
他已经越陷越深了,再不走,他就再也无法离开她了,再不走,他就无法适应其他任何人的体温和气息了……
“我再不走的话,无论你以后再怎么想把我赶走,我也不能离开你了……”
圆月逼出了他的脆弱,让他说出了心里面的话。
皓月看见他澄澈的眼睛上闪动着自己的模样。
“我……”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涌上了一丝血腥味,她松开禁锢着阿信的双手,捂着口,趴在他身上,不住地咳嗽。
真难受呢,那感觉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了。
她把手掌摊开,掌心竟然是一口鲜血。真糟糕,竟然咳出血来了。
那颜色像她的朱唇一般妖艳。
那抹鲜红把皓月和阿信都吓住了。
“皓月……”阿信的眼神有些惊恐,而皓月仍旧是忍不住地咳嗽着。那声音和她紧皱的眉头,比蛛毒和血瘾更让他心痛。他把她抱住,搂紧在怀中,侧身躺着,伸手扫着她的背。
那娇小的身躯缩在他怀里,努力地想忍住咳嗽。怀里的温暖,和因她而起的担忧暂时盖住了那圆月和毒液带来的痛苦。“皓月,我好像已经离不开你了……怎么办?”他把她更紧地揽在怀里。
感觉到阿信渐渐平静了下来,皓月觉得有些乏了,索性就在走廊上、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
一丝晨光刺穿了灰暗的天空。
是一个深秋的清晨。
阿信睁开眼睛,怀里的人还在沉睡着。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贴着他的胸膛,让他觉得很温暖。他伸手拨开她有些乱的发丝,抚上她的脸。
怎么……那么烫呢?
皓月皱着眉,双颊上是一抹不自然的绯红。
*
“巫女大人感染的是风寒之症。”穿白衣的老医师正襟危坐在皓月的床榻边,文叔和阿菊阿桂也一脸严肃地坐在一边,听候着医师的吩咐。那医师又补充道:“看来还有轻微的咳血症……”文叔深深地呼了口气,摇了摇头。
深秋时候着了凉,真不是一件好事啊。然后还在走廊那冰冷的地板上睡了一晚上。想不生病都难得很……
皓月额上敷着湿毛巾,静静地躺在温暖的床上。哎呀呀,全身无力,头还很痛呢,真是难受。
阿菊和阿桂本来以为皓月大人并没有什么大碍,送药的时候她们还坐在皓月床榻旁边,和她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说:“巫女大人还真是不济呢,病好了要好好锻炼啊。”“对呀对呀,和我们在府上一起打扫卫生吧。”
直到被文叔赶出门外,阿菊和阿桂才发觉情况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很恶劣;她们看到文叔在擦眼泪……
“当年也是深秋时节,夫人她就是因为风寒症和咳血病死去的。”在文叔脑海中,那个画面依然是记忆犹新:皓月只有五岁,天天趴在母亲的床前逗她母亲开心,笑着玩闹,不同于府上其他人的愁容满脸。
大家以为小小的皓月不知道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后来才发觉,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早知道什么是生老病死。皓月的母亲去世的那天,文叔清楚地看见那一张小脸上的凝重和成熟。只不过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她嘻嘻哈哈地笑着,不想让母亲担心……
如今,又是同样的病情。皓月还是若无其事的笑着,安慰别人。
只不过躺在床上的是她自己了。
纵使冠上多大的名声,在人间妖界横行霸道,可终究不过是一个拖着一副凡人躯体的少女而已。
皓月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阿信。
文叔和阿菊阿桂一走,皓月就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刚才他们都在床边的时候,她忍得汗水都冒出来了。“咳……”她捂着口,翻身蜷缩着,额上的湿布掉了下来。
一只微凉的手掌贴在了她的额上。
“咳咳……嗯,阿信?”她不知道他还没有走。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坐在他床头的阿信。覆在她额上的那只大手,有些冰冷,带走了一些头痛的感觉,让她舒服了些许。
阿信的手掌有些冰冷呢,对了,这两天还没有给他输过灵气呢。
“抱歉呢阿信,这两天恐怕没有灵气喂饲你呢……”她说道。
他没有回应她。只是抚顺了她的头发,又把微凉的手掌贴在她额头上。
过了片刻,皓月止住了咳嗽,深深地呼了口气。
阿信轻轻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生病?”
“因为我是人类啊,”皓月轻松地答道:“人总会有生老病死的……”眼睛仍是闭着,脸上的绯红显示着她还是很不舒服。
其实阿信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他知道,皓月那天是为了救他而匆匆出门,才受的风寒。而他还那么任性地让她在走廊上受了一晚的寒气……
不过,听到皓月说出“生老病死”的时候,他很心惊。
“所以,病了之后,会死吗?你……你会死吗?”
“也、也不是所有的病都会死的……咳咳……”可是,这次弄不好的话,恐怕是可能会死的那种吧……
“不要死好不好?”他紧张起来。
“嗯?”
“不要死……”
“嗯。好。”她敷衍地回答道。
“皓月,一定要活到下个月圆……”阿信的手抚上了她滚烫的脸,“然后,我把我的血献给你……不许死……”
皓月一听,急急地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