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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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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眉头轻蹙的时光,便如白驹过隙,一晃三年时光就过去了.
秋末冬初,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晴朗而温暖.
城郊西山的枫林不知在何时悄悄红了脸,红彤彤的染晕了一片天.
安城的大街小巷起伏交织着轧轧机杼声,景人善织,此时农忙刚过,闲暇在家的男人们纷纷织起布来补贴家用.
院中的葡萄架刚收获了累累果实,只剩青翠欲滴的叶子在阳光中摇晃着.
葡萄架下容叔带着几个小僮儿正在做些针线活,叶清惬意的躺在铺着毛毯的摇椅上轻晃着,旁边的雕花楠木案几上摆着一盏茶水和几色点心.
金色的阳光透过花架的空隙细碎的撒在他脸上,他似乎比三年前更年轻了,乌黑的发用一根碧绿莹润的玉簪挽起,花色淡雅的秋装舒适的贴在身上.清秀雅致的脸上不施粉脂,嘴角擒着一抹温和的淡笑,整个人透出一股温雅如玉的味道.
岁月无忧愁.这一年过的很是舒适,早没了刚来景国的那点忧愁和不知所措.女儿早熟又极有主见,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下人们服服帖帖,又有容叔在一旁帮衬,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多数清闲的时光,他就在园中赏赏花,喂喂水榭池旁的锦鲤,日子过的安然无忧.
"宝宝还没回来吗"叶清抬手喝了一口茶,侧头问道.
贴身伺候他的大僮儿墨儿立在他身侧,正展开搭在臂间的毡子,细致的盖在他身上,以免着了凉.闻言掩着唇直笑.
院中响起了一片低低的笑声.
小半个下午,这已经是他第八次不厌其烦的重复这句话了,正低头绣一个荷包的容叔都有些看不下眼了:"离小姐下学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叶清微微涨红了脸,有点委屈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容叔又飞快的绣了几针,抬头取笑道:"自古慈父多败女,幸亏小姐是个懂事的,不然得娇惯成什么样."
叶清尾音拖长,恼羞道:"容叔---."
众人又是一阵笑.
正说笑间,四五个丫鬟侍侯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在一众美貌如花的宫装丫鬟簇拥下,那个小小身影还是那么显目,让人眼前一亮.
尚显稚嫩的五官已初见雏形,眉目精致入画,神情安然沉静.明明只有十岁大的孩子,一行一止,内敛沉韵,透露着一股世事了然于胸的睿智.
"爹爹,我回来了."声音清越如玉质一般,叶亦染施施然走到案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该饿了吧,来吃点点心."叶清把点心盘往女儿那边推了推,目光触及到女儿身后,又有些无奈.当家几年他也知道,选书童丫鬟都要健壮有力,老实本分的.哪像女儿,不要小厮侍侯就算了,选的丫鬟个个都是花容月貌.
"得亏小姐回的早,不然我们的耳朵都得念出茧来."容叔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起身带着俩个僮儿去厨房准备晚餐,临走前还不忘取笑道.
叶亦染又陪叶清聊了会天,在花厅用过饭,才慢慢渡回书房.
此时已是戊时,书房内的几盏勾莲纹青玉灯均已被点燃,映的一片灯火通明.
一扇镶玉石的山水屏风把诺大的书房一分为二.
屏风下立着一个颇为沉稳的青衣少女,正轻快的报出一连串数字.
青衣少女面前整齐排列着十张及膝高的花梨木条案.
十个身穿粉衣的小姑娘正盘坐在案前铺设的毛毡上,全神贯注的拨打着手中的算盘.
一个眉目鲜活的杏衣少女正手执一把戒尺,穿梭在众人案旁查看.
青衣少女叫碧梧,颇为沉稳细致.杏衣少女叫白珠,性子活泼果敢.一静一动,相得益彰。俩个人都是杜亦染亲手调教出来的.
靠窗的玫瑰椅上端坐着一名黑衣女子,正缓缓擦拭着手中一把花纹古朴的长剑,面容沉静淡漠.
这个面若冰霜的女子叫朱离,当初浑身是血被人扔在赌坊外,给路过的叶亦染捡了回来,养了大半个月居然也活过来了.据说是有武艺的,可谁也没见她使过.
见叶亦染进来,众人停下来手中的活计,起身躬身行礼:“小姐。”
叶亦染轻声走到碧梧身旁,眼神从正在打算盘的小姑娘们身上一一掠过,才开口道:"都坐下吧."又转头对碧梧吩咐道:“这次考核留下四个就行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巧传到在座每个人耳里。
众人纷纷盘坐下来,更加认真的拨打着手中的算盘,惟恐出了差错。她们都是从人市上买来的,好不容易过上了有饭吃有衣服穿不用挨打的日子,自然谁也不愿意被淘汰去做粗活。
叶亦染也不再多说,碧梧做事她素来放心。当下便绕过屏风,走到博古架旁抽了一本书,伸手拔了桃木簪,蹭了鞋,倒在贵妃塌上看书,乌黑油亮的发散落一塌.
她原本是想把这头碍事的长发剪成干净利落的短发,奈何叶清死活不同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说要亲自来帮她打理,最后只得做罢.一年来下,倒也蓄了一头靓丽的长发.
花窗半支,窗外皎洁的月亮挂在树梢,月光倾泻,摇曳出一室清辉.微风拂过屋后的竹林翠影婆娑。
一位白衣少女半跪在青玉案台旁轻手轻脚燃了一支沉香,清幽微甜的香气袅袅萦绕一室.
半响,屏风外碧梧的声音停了下来,只剩噼啪作响的拨珠声。
不一会,一个留着齐头发帘儿梳着圆髻的小姑娘算出来了。她朝屏风敛衽施了一礼,脆声开口道:“小姐,我算出来了。”
她满心欢喜等着夸奖,她自然知道,里面那个才是真正的主。
屏风内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把她领下去吧。”
碧梧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拉着小姑娘就要把她带下去。
小姑娘当即白了脸,在碧梧臂间挣扎,声音还带着哭腔,不服气的朝里面直嚷嚷:“为什么,明明我是第一个算出来的啊。”
叶亦染汲着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你很聪明也极有眼色,只是你逾越了。今天你不过尔尔,就不把碧梧放在眼里了,他日若成了气候,如何会把我放在眼里。”
剩下的几个孩子琢磨着这句话,一脸的似懂非懂。
叶亦染没有想到,她这番话对这个早慧的女孩此后一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才会有日后的种种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