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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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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见梁七公子走了,松了口气,忙拉了女儿回屋。
杜亦染有些后悔,看梁七公子的样子八成是成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应该多讹点,钱多防身。转念又一想,答应的那么爽快,不会是三万俩白银根本就不值钱吧。看他的样子也有些肉疼,不像是不值钱的样子。
叶清跟容叔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做针线活,见杜亦染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担心问了句:“宝宝,怎么了?”
“一俩银子多吗?”杜亦染还是将自己的担忧问出了口。
“小姐,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容叔把手中的绣活细致的勾了边,抬头笑着回了句。
自小姐醒过来之后,他们虽然为现在的处境难过,却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愁苦,偶尔也能有说有笑的聊聊天,苦中取乐。
听了容叔这句话,杜亦染放心了,有了三万俩白银,出了这笼牢,不管上哪,他们这辈子吃喝是不用愁了。只是,在这个时代和离的男子虽说比休弃好,只怕也好不到哪去,自己以一个现代人的想法替叶清做了主,受这个时代影响根深蒂固的叶清他会同意吗?
想到这,脸色不由郑重了几分,斟酌着开口试探:“爹爹,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南府,你不是南府的嫡君了,我也不是南府的嫡女了,你愿意吗?”
叶清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神色,心里微微酸涩,这场变故似乎让一个孩子提早成熟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快活无忧,而不是在这里担心生活朝不保夕。
都是当爹的没用,叶清有些粗糙的手抚过女儿稚嫩的脸颊:“只要你在爹爹身边,去哪都好。”
南府书房内,门户紧闭不见一丝风,精巧典雅的香炉袅袅吐着沉香。
南夙挥毫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把笔置于洗间,端详字迹片刻,见没有一丝纰漏,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负手而立,想起昨日宴会间同僚不绝与耳的阿谀奉承之声,面上不禁有几分得意,梁夫人位列六卿之一,攀上了这棵大树,日后只怕是前途无量。
这么一想便有几分急不可耐,忙唤来管家:“去帐房点三万俩银票,还有这个,给他们送过去。”
“慢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梁七公子突然冷笑出声,拦住了正准备上前收起笔墨的管家。
“你打算就这样放他们走?”梁七公子逼视着南夙,冷然道。
南夙眼神闪躲,避开他眼中的锋芒,嗫嚅道:“怎么说也是我的亲骨肉,总不能太过。”
梁七公子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一个四品官一年的俸禄才几俩银子。这要是传了出去——。”
话到这便顿住了,意味不言而喻。
南夙楞了一下,辩解道:“清儿素来性子软弱,这事定不会张扬出去。”
“好个性子软弱,莫忘了这三万俩白银是谁张口要的。”梁七公子毫不客气的反击。
南夙突然间有些语塞,梁七公子回来把话学说给他听,他自是不信这是六岁孩子的想法,想不到跟她同床十载的男子会有这般心计,倒是看轻了他.
这么一想,本是少有的几分愧疚更是荡然无存,他兴致索然的一挥手:“这事你看着办吧。”想了想又道:“做的干净利落些,别落下了话柄。”
南府管家看着一脸淡漠的南夙和梁七公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之色,心里突的一跳,面上却是丝毫不变。
管家带着几个奴仆来到小院的时候,杜亦染他们几个正在吃饭。
粗糙的米饭和几片青菜,杜亦染吃的很开心。上一世的最后几年,吃食都是打成糊,顺着插在食道的管子灌下去,便是山珍海味,也尝不出任何味道。所以现在即使只是吃着白米饭,她仍然觉得很满足。
管家朝叶清欠身行了个礼,道明了来意:“公子,这是和离书和三万俩银票,您签字画个押吧。”
叶清为人温良,当家几年,对下人甚是宽厚。对这样的嫡君,管家自是心存敬意的。
身后的家奴恭敬的捧着托盘走上前来,朱红雕花托盘中放着一沓银票,最上面的是一纸文书。
破败的小屋涌进几缕秋风,撩起最上面那纸文书的一角.杜亦染依稀瞥见几个字……逐情今对六亲放者,皆生欢喜。立此文书。笔墨浓郁,仿佛刚刚蘸上去的。
管家看着好奇张望的杜亦染,想起了书房内南夫人和梁公子的对话,不禁露出惋惜怜悯之色。
虽然只是一瞬,杜亦染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叶清放下了手中碗筷,直起身来,盯着那片被风卷起半角的纸,心里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为宁静。
那夜之后,那人就在他心里就烧成了一滩灰。自女儿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他都看淡了,连爱都没有了,哪还有那么多怨和恨啊。
也大概是十年满腔爱恋最好的结果了,毕竟三万俩白银呢。叶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淡笑,握着家仆递上来的朱笔,正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衣角突然被人拽住了.
垂目一看,是女儿.叶清只当她不愿意离开南府,当下伏身柔声哄道:"宝宝,别闹."
杜亦染苦笑,用眼神示意叶清看清楚管家身后,那里——六个眼神锐利的高大健妇正虎视耽耽的看着他们.只怕这字一签,他们连南府大门都出不去,那梁七公子又岂是这般好相与的.
叶清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又惊又怒,哆嗦着如同秋风里飘零的落叶。做梦都没有想到十年枕边人有朝一日会化为中山狼。
容叔当即惨白了脸,怒视着管家一众人,咬牙切齿直骂:"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日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全打杀在这了。”
杜亦染若有所思,拉着管家到院中低声说了几句话。
几分钟前,从管家脸上的戚意和身后目不斜视的一众家仆,她就已经料到,梁七公子如意算盘无非是拿了和离书,把他们灭了口,风风光光嫁入南府。日后即便是有人说起,有一纸文书为证,谁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死无对证。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杜亦染。
管家仔细听完,掏出手帕抹去了额上的冷汗,退出小院急奔南府书房而去。
“你们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听完管家的汇报,正在喝茶的梁七公子“啪”的一声把茶盏摔在案几上,怒喝道。
管家额上刚擦掉的冷汗又开始冒出来了,他诚惶诚恐的伏在冰凉的地上,硬着头皮说下去:“那位叶小姐说,等他们安全了,自然会把和离书奉上。”
“凭什么信她!”粱七公子尖锐的拔高了声调,额头的青筋突起,一张艳丽的脸变的狰狞起来。
管家的头伏的更低了,还是一字不漏的把原话复述了:“你只能选择相信,因为你赌不起。”
良久,书房陷入一片死寂。
如同一柄天平称,一边的筹码是叶清三人加三万俩银票,另一边是梁七公子本身。孰轻孰重,梁七公子心中自然明了,思付半响,只得阴沉沉开口道:“去,按她说的做。”
直到坐进了宽大舒适的马车内,容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疑惑的直念叨:“这不是在做梦吧。”
叶清轻舒了口气,肯定的告诉他:“我们出了那鬼地方了。”低头看到懒洋洋趴在怀中看书的女儿,目光复杂起来。
以一个父亲独有的敏感,他心里隐隐知道女儿自病后醒来就不一样了,且不说那三万俩银票,就说这次他们能安全出了南府,只怕都跟女儿有关,虽然女儿行事小心翼翼的背着他,可他就是知道,当爹的都不是傻子。
杜亦染自然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在他怀中侧了个身,眼神晶亮的看着他:“爹爹,女儿在病中仿佛经历了前世今生,知道了很多事。醒来后,见爹爹受人欺辱,自是想护着爹爹周全。”
一句话就打消了叶清所有的疑滤。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他叶清一手养大的女儿。女儿懂事了是好事,自己在这瞎想个啥劲。
见叶清神色柔和下来了,杜亦染又想起另一事,顺口提了出来:“以后我姓叶,叶亦染,跟南家没有半点瓜葛。”
叶清有些怜惜的撩开女儿额间长的有些遮眼的碎发,只轻轻应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