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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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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第二日回来的时候,爹爹沉着一张脸,李家的痴儿赌赢了赌坊地契的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在小黑屋里面壁了一夜,娘哭着求爹放我出去吃点东西。
手执鞭杖的爹爹指问娘亲,“她不是天生痴愚么?”说罢,一鞭子抽在我背上,我闷哼一声,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阿姐冲上来护住我,“爹,云儿她哪里错了?!”
其实,这件事情怨不得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来,这好端端的大姑娘嫁了出去,不到三天被人退货,实属荒唐,二来,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赌博,前途实在令人担忧,爹爹在我还是个痴儿时就一心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文艺小青年,三来,这下子,我们家和李员外的关系也僵住了,对于本就不善外交的爹爹委实不妙。这第四,就是我装了十三年的痴儿,全家不知。
就在我准备要承受这第二鞭时,管家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看了泪眼婆娑的娘亲一眼,低头道“老爷,有位夫人的故交特来拜访。”
等爹娘离去时,阿姐抱住我,问我疼不疼,我昏昏沉沉的摇摇头,她嘤嘤哭了起来,“云儿,再帮阿姐一次。”
我抬起眉眼看阿姐。
“我想嫁给裕王。”
我恍惚了下,不记得是怎么应下来的,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等醒了的时候,听说娘投了一次湖,好端端的四口之家,一下子病倒了俩,不,应该说是三口之家,而我只是个外人。因为娘的那位故交来拜访的时候,除了带来了满满两箱子玉石黄金,还有一件轰动的事情,我不是他们亲生的,真正的李云早就在刚出生时就夭折了。娘很成功了瞒过了所有人,当年刚产下死婴的时候,正巧爹爹身为锦衣卫百户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家里。娘又在院子后门很巧了遇见了一个落魄的英俊又年轻的公子,他手里抱着一个刚刚产下的女婴,交给娘亲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托娘好好照顾他的孩子,如果他能活着回来,一定重谢他们一家。就这样,我成功的占据了那个死婴的位置,享受了他们十三年的亲情,本以为当年那个落魄的年轻人已死,未曾想,十三年后,他回来了,并且摇身变成了富可敌国的“海王”,掌握着海上贸易的命脉,他要爹娘把当年他的女儿还给他。
家丑不可外扬,家里准备给我举办个葬礼,对外声称李家幺女不慎跌入湖中,因抢救不及时,溺毙。然后,我就连夜跟着我生父离开京城,去外地发展。我觉得这个金蝉脱壳还真是妙。
于是,我决定趁我还没“死”前,前去和大猪小猪他们道个别,顺便帮阿姐说个亲,便偷偷挖了窖子里一小壶酒,去找大猪。大猪一个人在裕王府里的后院喝闷酒,我一钻出他家后院的狗洞就碰见他了。本来这壶酒就是要送给大猪的,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觉得他要是收下了我这小壶酒,便一定能答应我娶我阿姐了,可我瞅瞅人家喝的琼浆玉露,再瞅瞅我的这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给它重新埋起来。
大猪冲我招招手,“云儿,你来了。”我点点头,把手里的小壶酒端端正正的放在玉石桌上。
他又皱皱眉“来找我喝酒的么?”
我说“其实,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大猪似没听见我说,自顾自说“云儿,我二哥病重,听说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咯噔,完了,这么说大猪很可能成为太子,这地位一提升,皇室嫁娶就更严格了,我觉得我能说服大猪娶我阿姐做太子妃的几率也一下子渺茫了。
大猪接着说“我希望二哥能好起来,可太医,那帮没用的东西居然说我二哥熬不过一个月。”说罢,狠狠地砸了下玉石桌,我看着我那个尴尬的小壶酒晃了晃,好在没倒,长长地舒了口气,安慰道“生死各由天,你别太伤心了。其实,你可以这么想,死也是一种解脱。地球压力不仅小了,他也不用为多挣一口氧气日夜操劳了。”我觉得我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就索性闭上了嘴。
大猪似有些醉意了,“对了,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儿?”
“嗯,就是吧,有个姑娘我看着挺不错的,想介绍给你,长得好,性格也好,就是已经嫁出去过一次,我相信社会不排斥二手女,你看如何?”
大猪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偏头含糊一声“哦。”
我觉得我说的可能还不够透彻,“那个…她喜欢你。”
“我有喜欢的人,一个小姑娘。”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摇头道。
气氛极为尴尬。
我说“她是我阿姐,你考虑一下吧。”
裕王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就下了道逐客令说,“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我冲他挥挥手,“再见!”可能真的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景王,我想我明天就“死”了,怎么也得和小猪去道个别,我后来想过,当初我见到小猪第一面的时候,就是只为了和他搭上一句话就在雪夜里傻傻的看了他几个时辰,实属是早已对他暗生情愫,只是我那个时候还不懂。很遗憾的是我找个大半个院子并没有见到他,便留了个字给他,“我找过你了,你不在。”‘再见’两个字始终没落到笔上,我把字条留在他的案几上,便回了家准备迎接我的亲生父亲和明日天衣无缝的“死亡”。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生父竟是那个人,那个跟我赌输地契的中年男子。“原来是小丫头。”他看着我微微含着笑。
一旁看着的娘却有些难过的垂头不语,阿爹板着脸面无表情。
我对那人说,“叔叔好。”我叫了十三年的爹,不可能突然改口。
这几日,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阿爹突然怔怔的看着我,一向不流泪的阿爹突然转过身去,用袖子擦擦脸,“云儿。”然后最后一次用胡子扎扎我的脸。
娘一边流泪,一边使劲往我包袱里塞东西,“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这么大了,不要总是瞎跑,多读书,不要被人欺负了。”娘含着泪笑笑,“你看我嘴又碎了,我们这边还有你阿姐,别太记挂这里。”
奶娘和管家站一旁默默地流泪,连阿黄也不叫了,大家都在沉默地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
走了很远,似乎听见阿姐模糊的喊了一声“云儿。”
那个人在马车驶出京城的时候,才开始向我问第一句话,“你恨我么?我让你失去了十三年的家。”
我觉得我们谁都没有错,不过是故事太跌宕起伏,人生太无常,造化太弄人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忘不了那个家,叫你干爹行么?”
他点点头,笑着说,“你干爹我是‘海王’,有好大一艘船,要不要跟我出海?”
我说“去哪?”
“斯里兰卡。你朋友上次不是拿出过两颗金绿猫眼么?那个地方很远,却是它们的产地,想去看看么?”
我点点头应下了。
我想我现在已经“死”了,也许大白花已经挂满了整个厅堂,前来近距离围观一下这个悲剧儿童遗像的街坊邻居排满了整条街,然后回家教导自己孩子千万要学会游泳,不然就像李家幺女一样,不幸落水溺毙。不知道大猪小猪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很难过。
他问我“在想什么,云儿?”
我撑着头看了他片刻“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一个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他的朋友面前,会不会太轰动?”
他沉吟片刻,“你是想回去?”
我摇摇头,决定打消这个回去的念头,可能我一回去,就被当成什么妖魔给乱棒打死了。于是葬礼还是葬礼,不过,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