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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放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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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起双眼我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
————《人来人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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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袅袅的水汽蒸腾得恍如梦境,热水上涌,让身体也变得滚烫。
云忘川侧覆在一边,拿起放在小碟上的樱花糕,恩,不是很甜,刚好有浅浅的清香,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当然,是除糖醋排骨之外。
云简清脱了衣服,迷蒙的烟雾中只窥见恍惚的冷玉肩头,微微靠着云忘川的脊背,他挑了一杆长烟管,烟嘴是冰种翡翠,掐了一些烟草之类的,放进去就有火光,但是很快就灭了,飞出清香,飘散在雾气里。
云忘川的脊背滚烫,偏冷的肌肤紧贴着他,他回过头,发现二叔淡粉的唇轻抿着烟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慵懒的黑猫。
二叔的手指向古代中握剑的人,宽大而修长,一手支着烟杆,一手搂着他的腰,挣脱不出。
云忘川一动不动的看着二叔徐徐吐着烟,皱着眉头:“不要抽烟。”
二叔搂着他的手一顿,把他往上提了提,温泉的水快要漫过他的脖子了,这时候拉着他刚好能看见露出的锁骨:“别像小时候一样,光会惦记二叔,小心滑下去。”
云忘川凑过去,把手上吃了一半的樱花糕往二叔嘴里粗鲁的一塞。看他瞠目地吞下去,得意的抢过烟杆,脸上一如既往的死板:“不要抽,很呛。”
二叔扶了扶他,不小心触摸到他围在腰间的浴巾,很快的又把手搭在云忘川的腰间,不敢动:“阿忘,你忘了吗?这还是你送给二叔的礼物,你还给我一包甘草坐的烟草料子,二叔喜欢。”
“是吗?我记得你应该早就抽完了。”云忘川不会吸烟,因为云孤辰从来没在他面前吸过。他试探性地就着碧绿的烟嘴缓缓吸了一口,抽得太急被清甜的烟气呛了一口。
云简清看着晶亮的烟嘴眼神一暗,大手拍着云忘川的脊背,倒有一番流连,不过少年浑然不知,有些难受地靠在他的肩膀:“二叔,咳咳……”
二叔轻笑,“是不是难受?”
云忘川舔舔嘴唇,额上的留海耷拉下来,很疲倦一般:“恩,呛着了,很困。”
二叔拿过烟杆,狠狠起了一口烟,清甜中带着薄荷香味:“睡吧,靠着点,别掉下去,二叔抱着你。”云忘川扁嘴,他其实也不喜欢温泉,进去了就想睡,头昏脑胀。
二叔虽然因为腿的关系不能做什么运动,精瘦得像一块冷玉,但是自己是从小在这样泛着紫檀香的怀抱里长大的,突然回到二叔怀里,突然很安心。
但是这辈子很满足,他恍惚的想起,上辈子二叔应该是很早死的,比他死的早。
为什么呢……
[你二叔自从他母亲胎里带出来的心脏病,没得治。]
他喃喃了几句,脸已经被熏得通红,手也环上那人的脖颈,湿润的黑发像一个短暂的拥抱。云简清低低地笑着,品着皎洁的月光,苍白的侧脸带着点微醺,垂下来靠近少年的颊:“说什么,听不见。”
云忘川喟叹着蹭了蹭二叔的锁骨,整个人被圈在怀里。
云简清注视他的眼睛里破出一道光,他和他的距离那么近,是两只手抱着他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两颗心跳,砰…砰…砰。
阿忘在他怀里安睡,很乖。
阿忘的嘴巴像他妈妈,又像他爸爸,薄而如花瓣,这种人应该很多情,但是阿忘是个好孩子。阿忘以前爱吃的,现在一直爱吃,这种孩子应该很专情。
阿忘从小喜欢二叔,以后也喜欢二叔。
阿忘从小在二叔身边,以后也在二叔身边。
云简清向他靠近,烟杆搁在一边的小碟上,徐徐飞起烟尘。
他俯身探了下来,是紫檀的一阵轻雾,灼热地点在他的额头,如点朱砂痣。
也许是太过安静,只留下虫鸣声。
两个人寂静的交颈沉眠,不愿清醒。
“阿忘,喜欢你……”
云忘川像是又说了什么,但是又沉沉睡去。
[二叔,我回来了.]
[这次我喜欢你,你不会比我早死。]
——————————————我是作者周日上午考完试的悲愤线 —————————————
云忘川张开五指,顶上的琉璃灯很亮。转过头,二叔正低着头,像瀑布一样的乌发还带着湿气,那修长的手指正扣在云忘川胸前的衣扣上。
“醒了?……还睡一会吗?二叔晚上陪你。”云忘川慢慢看了眼二叔已经有了神采的面貌,头脑也清新了许多:“是不是二叔把我抱上来的?很重吧。”
含着温柔的眼笑了,二叔拿过毛巾为他擦干了头发:“不,阿忘太轻了,幸好有苏伯帮我,要不然我都还上不来池子。所以我才不喜欢泡澡,一冷一热感冒了怎么办。”云忘川被二叔突然地孩子气给逗笑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淬了一层孔雀蓝的光华:“好啦,要说感冒我才怕呢。”
云简清摁着他乱晃的脑袋,手上的动作没停,已经有水滴顺着云忘川的领子滑进去:“二叔没用,一想出去看你就有人拦着,好像离不了我似的,要是当年我的腿……不过,阿忘要注意身体,学习固然重要,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云忘川啐了声:“二叔你是要当二妈了吗,我爸都没你唠叨,赶得上爷爷了你。”
云简清冷笑,“你爸是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你记得离他远点,想想你妈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云孤辰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云忘川的对面是一张巨大的美人镜,二叔特别喜欢这镜子,听说是花了大价钱硬是从一个意大利教父手里抢拍下来的。他整了整领口,转过头来看着依旧抿着烟嘴的二叔,有些欢喜:“这中山装真漂亮。”
二叔的手划过衣服的袖子,轻轻捏着他的手:“这最难的还是绣工,小时候我舍不得穿,现在穿不下了,你穿着比我好看。”云忘川也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对中式的东西他总是情有独钟,在镜子前不留痕迹地臭美了一下,后来就跳上床。二叔穿的也是中山装,绣的图样和他几乎一样,只是尺码不同,是一条浅金色的盘龙,还有几朵祥云,金线很足,几乎不要灯光就能刺人的眼睛。
“二叔,穿成这样我们要去哪?”云忘川看着苏伯端进来的夜宵,恩,是玫瑰豆沙包,桂花汤圆,都是甜食,晚上吃甜食好像对牙齿不好,但是苏伯的东西做的就是好吃,苏楠他会不会做呢?
“夜总会,我要早点去守着,不然那小子还真以为没人坐镇了。”云二爷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得来的,做人要收敛,但是触及别人的底线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那小子?!”云忘川挑起眉,整张脸鲜活起来,特俊,“初生牛犊不怕虎……二叔,唉,别看我,要是老虎你也是最帅的一只。”
云简清的脸猛地僵了一下,冰封的阴脸瞬间被打破:“呵呵,跟二叔去吧,在这里怕你晚上闷得慌。不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要吃,这段时间我那里也乱得很,所以局子里一直盯着。”
云忘川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陌生人和我说话我都懒得回答。
苏伯让他们上车,然后叮嘱了要早点回来,饿了夜宵还有会热的。
云忘川靠着软垫看着擦身而过的夜景,还有一辆辆车辆疾驰而过,车窗开的很大,风灌进来吹起他的留海。云简清拉他坐到里面,顺了顺他的乱发:“刚擦好就吹风,老了会头痛。”
为这对叔侄开门的夜总会明面上的老板,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僵着身子,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惶恐:“云,云二爷……”
云简清不带任何感情的凤眼慵懒地瞟了这男人一眼,指着正从车里走出来的少年说:“我侄子,阿忘,叫忘川少爷。”中年男子掏出纸巾擦了擦汗,低眉顺眼看着只留一个俊美侧脸的少年:“忘川少爷,少爷,请上座。”
云忘川的右手被二叔牵着,他看了眼那个流汗的男人,虽说胆小了点,但是眼中有精光,是个狡猾人物,但是脸色发青,很不好看。里面走进去,就是比一般夜总会豪华了几倍的场所,上流人不认识的认识的就要举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走上来搭腔。
无非是客套,恭维,攀高枝。
云忘川不想跟他们碰杯,只喝了口柠檬水,二叔让他现在这里玩着,他自己要处理事情。
云忘川看着那个夜总会经理,也就是那个不停擦汗的中年男人。推开门便进去了,天鹅绒一般的毛毯铺在包厢里,飘着古龙水和火药的味道。
“云二爷难得有空来啊,恩……”二叔对面坐了一个挑染着红头发的男子,那人转过来,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不是穿在他身上的深绿色警服,而是那耳朵上明晃晃的骷髅头耳环,那张脸很邪气,嚣张又霸道,和秦风放不说话的气质有点像。
秦二傻一说话就知道他傻不拉几,不过流里流气的那面很少见到了。
他刚刚放下手中的柠檬水,那个红发警察便握住了他的手肘,看起来只是轻轻一握,但是挣脱不开。云忘川和云简清冷冷看着调笑着的男子:“喂,云大叔,这不会是你养的小情人吧,还穿情侣衣呢,够肉麻啊哦。”
“岸锐你真是太放肆了!”云简清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杀了,“放开阿忘。”
“阿忘?……”岸锐看着云忘川冷冷的侧脸吹了声口哨,“大叔的眼光够毒的啊,这孩子比我玩过的小明星俊多了,真俊。”他手指碰碰云忘川的下巴,猝不及防狼双眼睛交错:“要跟那大叔还不如跟了我呢,大叔你那身体能满足阿忘吗?喂,小子,哥哥可是又年轻又有力哦……多少钱?”
喜欢男人的男人真是多了去了。
云忘川拿起柠檬水就浇在这个口不遮拦的轻狂警察身上:“滚,他是我二叔。”
岸锐不怒反笑,潇洒的挥挥手:“好啦好啦小少爷,我是开玩笑的,可是你二叔这里出现了毒品交易哦,作为人民的好警察,你说我该不该……”他笑得分外灿烂,云忘川想一拳打死他:“你搅得浑水还要别人来受罪…,小子你哪的?”
岸锐装作我好怕怕地拍拍胸口:“哦呀,小少爷是在吓我吗?”云忘川夺下他从里兜拿出来的证件,细细看了,挑眉:“还真是警察,要不然我还以为哪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云忘川笃定说着:“这些毒品也许只是个人交易呢,我们这里管得了个人服务,管不了个人交流,总不能看几个人偷偷坐一起聊天就过去搜查毒品吧。”
岸锐放开了抓着他的手,似笑非笑:“那好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走一趟。”
“走一趟?你以为你是谁?!岸海生一定没好好管教你这个儿子吧!”云忘川冷冷吐出来的话让岸锐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的名字。”
云忘川搪塞过去:“你爸比你有名,而且,警局现在挺乱的,你心里也清楚吧。”
二叔招呼云忘川过去,不留痕迹地摸摸他被握红的手,“慢走不送。”
岸锐气急败坏地关上门,“你们就等着哭吧。”
云忘川的眼睛发亮,说了声,我要出去走一走。
二叔说好。
指针已经指向一点,夜总会中的主场中央还有很多人在喝酒跳舞,可是包厢过道一片漆黑。
云忘川踩在过道的地毯上,在安静的回廊格外清晰,高挑的背影令人一见难忘。
他动了动,幽夜的眸子像流动的湖泊:“出来。”
一只野兽就从暗处扑过来,一个大力被他压在走廊,那不是吻,是铺天盖地的啃咬。
云忘川面无表情,看着那对闪着火光的眼睛,看着那对骷髅耳环,反射着冷冷月光。
“我问你,你的真名叫什么。”
“………”
“岸锐。”
云忘川难受的侧过脸,上面那个人接着啃着他的脖子。
“我问你,除了你,警察还有没有戴这样的骷髅耳环。”
身上的人一顿。
“没有。”
云忘川的手已经抓破了身旁的地毯,一字一句的问。
“你知道东桥码头吗……”
“老子知道又怎么样…”
云忘川闻着男子身上的火药味。
□□。
天知道他当时进去问到这个味道还能面不改色。
“岸锐,我和你不熟,你走吧。”
云忘川冷眼看着那只突然莫名发情的野兽跌跌撞撞地跑开,一双手扶起他。
“阿忘,二叔替你杀了他。”云忘川拉了拉领口,上面应该惨不忍睹。
“不同,手会脏。”云忘川站起来拍拍土,天上的月光正亮,“回家吧。”
坐在车上,窗子开得很大,那鼓胀的风好像能吹散人的记忆。
云忘川闭着眼睛。
起爆弹,东桥码头,骷髅头耳环。
漫天火光。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呼啸的滚滚浓烟带走,想来自己的身体应该被炸成了飞灰。
岸锐……
岸。
锐。
[岸锐,我和你不熟,你要死。]
他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删去通话记录。
他转过头,笑着对二叔说:“我饿了,要吃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