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录》凤鸣朝

2、死相

　　小侏儒的眼睛又大又圆（相对于她的种族来说）。事实上，我常常需要离她很近才能读懂她眼中的情绪。
　　我们不能说话。
　　自从上次我说我爱你而被对方狠揍一顿之后，我就意识到语言将是我们之间另外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不能触碰小侏儒的身体，那会被认定为伤害。周围闻讯而至的联盟守卫会把我打成肉泥，然后煎牛排。
　　小侏儒是个坦，真奇怪，那么小小的身体要冲到最前面保护其他人。
　　而我呢，我是一个奶妈。
　　但是牛头人——即使是女性牛头人因为身躯太庞大，同伴们会不允许我辩论就把我丢进怪物群中。没办法，谁让我体块这么大呢？小侏儒勉强够得着我的大腿。
　　只有在灵魂脱壳的状态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描摹小侏儒的身形。
　　唔，当然是用我的一根手指。
　　有时候我还蛮痛恨自己是一个牛头人。虽然艾泽拉斯总是在牛头人之前加上高贵的形容词。
　　高贵的牛头人。
　　有次在双足飞龙旅馆我有听到旅行者们背着我和另外一名牛头人偷偷讨论最近牛肉又涨价的事情。我想，这个高是指牛头人身形，贵当然是价值咯。
　　又高又贵的牛头人怎么可以爱上一名联盟的小侏儒。
　　我在纳格兰的天空下放声哭泣，吓走了一群羚羊，后来有个绿皮兽人术士在我面前跳起兽人舞，那样子实在丑毙了。
　　看着那名绿皮兽人竭力表现出优雅的姿态，哭泣的牛头人破涕为笑。
　　自从索尔带领红皮兽人为部落争来艾泽拉斯半壁天空以后，兽人的地位明显提高不少。
　　但这也不能掩盖他们那长长獠牙和奇怪肤色带来的丑陋。
　　要是有可能，我才不愿意和兽人打交道。
　　可是绿皮术士好像有特殊的能力。
　　从地狱深渊召唤来的恶魔宠物可以和同类交流。
　　我用二十块奔雷羊的肉哀求兽人术士的宠物向联盟的术士宠物带个话。
　　当然拜托这些异世界生物的初衷是为了联络小侏儒。
　　每次看到小侏儒我都觉得自己的心像奔雷一样跳动着。
　　那感觉虽然有点奇怪，但是美妙极了。
　　小侏儒大概和我是同一时间来到艾泽拉斯的世界。
　　我们的初遇是在盘牙沼泽的毒蛇湖上。
　　由血精灵圣骑士带领的冒险队义无反顾地冲进盘牙地域，结果刚刚到第一个王就灭团了。
　　身为治疗师的我必然得担负起跑尸体救队友的重任。
　　后来我请圣骑士队长吃了三天的蓝草莓。
　　因为如果不是他一时脑子发热，我怎么可能会遇到这么可爱并且是此生唯一挚爱的小侏儒。
　　我从灵魂医师的身边迅速跑到湖面上，灵魂的轻重量使我们可以自由奔跑在水上。
　　呼。
　　水上漂喔。
　　那时我的目光忽然被前边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
　　她的背上有一柄散发着红光的巨斧，我追上她之后才发现，斧子下面还有一面小的很可爱的盾牌。
　　喔。
　　战士。
　　看起来也是灭团的样子。
　　不过作为老大的坦来跑尸，联盟成员的大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
　　我一直跟在她后面。
　　“嗨。”我向小侏儒打招呼，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停了下来。
　　我试着喊出一些友善的属于打招呼的词汇。
　　小侏儒朝我龇了龇牙，恶狠狠地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这时我忽然想起灵魂状态似乎不可以交谈，于是朝她挥了挥手。
　　嘿。
　　小侏儒踢了我一脚，转身跑进了左边的洞穴。
　　后来的冒险旅程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楚，因为身为治疗师的我频频发呆出状况，导致推倒王的进程一而再拖延，圣骑士毅然决然地把我踢出了队伍。
　　我独自坐在毒蛇湖的岸边等待那道美妙小身影的出现。
　　但是她再也没出现。
　　别人在赞格沼泽只需要停留三五天就可以转战刀锋山脉。
　　为了再遇小侏儒，我足足在赞格沼泽停了十天。
　　“喂，你再拖下去我们就要去诺森德了。”
　　同伴们最乐意找任何借口敲我脑袋，虽然不疼，但是很痒哎。
　　没办法，我只好从赞格沼泽转去刀锋山脉。
　　啊啊啊啊啊！
　　如果知道小侏儒去了刀锋山脉我一定不会在赞格沼泽等那么久！太过分了！
　　艾泽拉斯的世界太奇怪了！
　　下辈子投胎我一定要去联盟当一个侏儒！
　　“你以为你都投胎了别人还会在么？”绿皮术士嘲笑我。
　　我觉得术士也有像战士或者圣骑士一样的嘲讽技能，每次术士一开口，我的仇恨值总是一下子抵达巅峰。
　　要是术士是联盟，小侏儒是部落就好了！
　　就算脱掉一层皮我也要做一个元素萨满暴揍术士一顿。
　　我一直追随着小侏儒的脚步。
　　直到绿皮术士终于受不了，让她的契约仆从和一个隶属联盟术士的同类留了话。
　　我和小侏儒的距离更进了一步。
　　当然，我指的是我们成长的距离。
　　如果是爱，就没有距离。
　　我把想说的话写在羊皮纸上交给绿皮术士的仆从米亚格拉斯，米亚格拉斯再把纸条转交给联盟术士的仆从威力，威力传达给主人，主人再把恶魔语翻译过来写信给小侏儒。
　　米亚格拉斯说当威力的主人知道这是一个部落的牛头人萨满写给联盟侏儒战士的情书的时候都快笑死了。
　　米亚格拉斯也快笑死了。
　　我闷闷不乐地坐在纳格兰的山峰上。
　　传说纳格兰是萨满的发源地，可是我为情所困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大自然的亲和气息。
　　术士拿法杖敲我脑袋。
　　好痛。
　　我捂头瞪了她一眼。
　　“米亚格拉斯和威力好像结了什么此生不渝的契约哎。”
　　术士说。
　　我才不关心两个小鬼结不结契约！
　　小侏儒为什么还没有给我回信！
　　“其实她回了喔。”术士收起法杖，不请自来地坐到我身边，“但是米亚格拉斯需要纸来写契约，刚好……”
　　“什么啊！”
　　我逼着术士把米亚格拉斯召唤出来。
　　紫皮小鬼的头顶冒着粉红色的耀眼光芒。
　　米亚格拉斯的双眼冒着红心，递上来一张被血红色恶魔字迹写满的羊皮纸。
　　黑色的墨水在血字下显得有气无力，我仔细辨认了好久才勉强认出了两个兽人语单词——“死相”。

　　捉虫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