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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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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呃,你和我住一屋呀,”林佳高兴地朝我挥挥手,“太好了!”
“恩。”
在学校做了登记后没过几天我就搬进了宿舍,行李袋里没什么东西,只有简单的几件衣服。宿舍里有六个床位,单独的卫生间,姐姐的宿舍也和这差不多吧。
思维到这里就停滞了。
林佳见我手足无措的站在柜子前,笑道:“这还不习惯,你家这么近好不好!”
“好啦,知道了。”我弯下腰开始收拾东西,却总有凉意灌入心底。
“我恋爱了。”
这句话简直就是魔咒,在耳朵边上绕了一遍又一遍,捂上耳朵也不能消除,完全没有办法。
知道我来住校她会怎么想呢?伸手去想去摸手机,这才想起来,它早已经被我锁进抽屉里,好久都没有再打开。
有时我总忍不住反复揣测,为什么她从来没有问过我觉得许言怎么样,没有真真切切对我讲过她原来也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在她心中我已经不如许言重要了吧。
真是一个残忍的事实。
第二天起得早,洗漱间的镜子里映出一个神情萎靡的姑娘,黑眼圈很大,表情愁苦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的债。我对着镜子苦笑了一下,她会有那么憔悴的时候么?
从那天开始,脑袋像是塞了棉花,什么都听不进去。退步的速度堪称一日千里让人惊叹,所以我不能幸免地被请进了办公室,顺便是狠狠一顿批。
望着课本又开始发呆,手中的笔突然被人抽走,我惊讶不小,扭头一看,是越泽,好几天没见他了。
“听说你住校了,干什么总关机这么神秘?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话音未落他便俯下身仔细的瞧瞧我,“哇,怎么这种脸色,不舒服?”
“没有。”我勉强笑笑,“手机有问题拿去修了。”
他把手探上了我的额头,清晨的露气让他的手微微的透着凉气,让我病怏怏的神经突然有了一丝醒意。他又凑近看了看:“没发烧啊。哎,不行,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不耐烦了,啪地打开他的手:“昨晚上没有睡好。你有什么事?”
他歪头想了想,身子顺势靠着桌沿:“找你叙旧啊。”
“我们不过几天没见吧,”我忍不住黑线,“请问你有什么旧需要叙?”
“随便怎么说啦,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见我张嘴又想说什么,他赶忙摆手:“今天外公家没人,我没饭吃了,真的,不骗你。”
“走吧,”看他一脸笑容,明朗的眉眼总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捏一捏,我把书一合,“一起去吃饭。”
六
多年以后回想起此时,真是幼稚到家以至于有些扭曲。我如同一个山贼,挥舞着大刀对善良的人说天上的太阳是我的,你们全都不许看,可是心里根本不明白有些东西其实无法自私收藏。
日子过得很是浑噩。于是我做了一件直到多年以后仍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很小言女主的一件事,在最后一次数学模拟考的时候交了白卷。看着白花花的试卷其实不会有什么成就感,只是我当时真的突然又困又累,连基本函数式都写不出来了。
“郑好,你说你这个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你状态一直就特别浮躁。因为身体不舒服,成绩波动一点在所难免,你这白卷……你……”
班主任是一位瘦瘦的女老师,牙尖嘴利的功夫号称打遍全校无敌手,现在她除了用手不停戳那张试卷,好口才似乎也找不到用武之地。我默默低着头,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我闷头不语,最后也只好哀怨地叹一口气:“你好好想想吧,要是最后上不了一本线,这么多年努力岂不白费了吗?”
这段时间老听见人们对我叹气。
父母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些情况,他们越来越小心翼翼,怕刺激我脆弱的神经。这样也好,我对自己笑笑,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我其实不是为成绩而烦恼。
这段时间我和她通过几次电话,实质的谈话内容很少很少。我只知道自己嘴里说出的话越来越背离了本意,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每一次打电话时总能听见那头无限温柔的男声,让本来在舌尖上打滚的话倏地咽回肚子里,匆匆结束对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蹒跚前行的旅途中,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搞不清楚是在和谁较劲。
高考张牙舞爪的扑来,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好与不好,也没有精力去关心能否考上,我所有的心思,像一个漏气的球,慢慢被耗尽了。
越泽一直在我身边。这个孩子真是很有托管所阿姨的气质,操心起饮食健康来堪称楷模。总会在不经意转头时惊悚地发现一个蓝色的大饭盒,里头的菜,当然不可能是他做的,但他是我妈御用的送餐员。
星期三下午做完数学测验嫌食堂太挤,我和林佳去小卖部买了泡面想将就一下,刚把开水冲上,听见窗户外头有脚步声响起,熟悉地不能再熟悉,我只好眼疾手快地用一本书盖上自己的“犯罪证据”。
“好香,”他走到我旁边,笑眯眯地问,“你是在吃方便面吗?”
“没,”我指指林佳,“她在吃。”
“吃泡面容易长胖啊。”越泽自顾自地嘟囔一句,完全无视林佳刚用叉子挑起一口面时愤怒的表情。
我看看表:“你是不是该上课了?”
“对啊,”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林佳的一口面差点喷出来:“有了三勒浆,考试都不慌。越泽你信这个?”
他把药放在我手里,顺便瞄了一眼林佳的书桌,上面有一张刚发的试卷,若有所思地说:“这么简单的题都错了,看来你也很需要。”说罢真从药盒里抽出两支放到林佳眼前,“虽然不能拯救智商,但也勉强试试吧,不要放弃。”
林佳看着他走出门的身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无力又哀怨:“你……你……”最后也只能在泡面里才能找到些许安慰。
七
高考那两天,宿舍里所有的人都关了手机,进入闭关修炼与世隔绝的状态。冲刺阶段我着实退步得厉害,但也勉强算顺利。只是在考语文的时候看见作文题《牵挂》,几乎是毫不思索想起她。不知怎的,大六月天,手霎时就凉了下来。
这样难熬的两日终究一分一秒的流过。考场外有人抱头痛哭,更有人将课本撕碎在顶楼上演天女散花——不管是成是败,终究是和这折磨人的日子说再见了。
走在空旷的校园里,烈日晒得我有些恍惚。我总是循着姐姐的道路,希望她能一步步指引我,如今这条路已经坍塌,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走出校门,习惯性地左拐准备坐公车回家。有一个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突然挡住我的去路,在我微垂的双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不是越泽,不是父母,不是林佳,是我亲爱的姐姐,郑静。
阳光透过路边的梧桐叶子星星点点洒在她脸上,像是莹白玉牒上细细碎碎的金珠。她长长的头发烫成了惫懒的大卷儿,隐隐的透着一点栗色的光泽。我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头发,直顺的。
她见我愣着不由笑了一下,伸手抱住我:“你可算考完了,我前天就到家了,故意没有告诉你,想着今天来接你给你一个惊喜呢!”说完又退开一步,摸摸我的头:“怎么样,考得还好吧?”
她的大眼睛澄澈如水,我甚至看见了自己,她的声音还是这样,带点娇气与糯意,时光倏地又像坐了云霄飞车回到从前,回到以前那个时候,不分彼此,在乎对方胜过自己。
我发自内心冲她笑了笑。姐姐现在又回家了。
一路上我们俩手拉着手,我对她讲住校的生活,讲考试,讲越泽,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她静静地听着,习惯性的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像往日一样,听完了笑着加两句。
还有些事,我努力着不去想起,绝不提及,比如姐姐变化了的发型,比如许言。
可惜它们不是你避开,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