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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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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今天考一模,早上别吃太饱了。”
“知道知道。”我迅速地把牛奶喝完,嘴里不清不楚地回答,“姐,等我攒够劲儿,立马就飞到北京来找你。”
没说几句听见有人招呼她一起去上课,她又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挂了电话。想到一个多月以后的高考,我有点忐忑,希望到时候发挥正常,顺利考去北外。
有人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膀:“你怎么还不慌不忙,今天不是有考试吗?”
我转过头,看见越泽一手扶着单车停在我的身旁,于是笑了笑:“没事,还有半个小时,不会迟到。”
“又在和静姐打电话?喏,上来吧。”他顺手接过我的包放在车筐里。清晨的阳光懒懒洒在他的头发上,泛出柔和光泽,我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
他下意识的偏头躲了一下:“我不是小孩儿。”
这种话听了太多次早就没有什么威力,我自动忽略,顺势坐上车后座,初夏清晨的风从耳边擦过,悠悠地带着头顶的梧桐叶子香。
考完了第一科语文,刚走出考场就看见林佳凑了过来,哇哇大叫:“死了死了,我再次完蛋,作文偏题了!”
我朝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说不定老师觉得你歪打正着呢,别急,好好准备下一门。”
“也只好这样啦。”
我慢慢的朝校门外走去,远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挺拔的身影转过来,冲我挥挥手。
“你不回家么?”
“我今天去外公家吃饭。”
“那个……越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算了,没事,走吧。”
自行车慢悠悠的穿过窄窄的巷道,餐馆和路边小摊已经飘出阵阵菜香,一同飘过来的,还有那些装作偶遇的同行女同学堪比利刃的眼神。虽然经常遭受这样的摧残,我还是应景地哆了哆嗦。
我用手指戳戳他的背:“喂,南瓜弟弟,我被眼刀中伤了。”
他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我和她们真的没什么关系。”
“也是,”我抬手把吹乱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去:“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姐姐嘛。”
明显感觉到他蹬车的脚步一滞,但又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
越泽的外公是A大退休的老教授,住我们家隔壁单元,我爸平时没事的时候也总要和他下下棋,两家关系不错。当自行车停在A大家属区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越泽终于闷闷的开口:“那个,中午还一块走吧。”
“行。”我挥挥手,“我先上去了。”
走到楼梯口,我终于停下脚步,透过楼梯间格状的窗悄悄向外望,看到他缓缓转身,脸上掩不住的失落,好像头顶满天的艳阳光都没有洒进他的心里。
像是有无数根小小的针一下又一下戳着心脏,突然也觉得有些哽咽。
我当然知道越泽为什么不开心。
二
他家境优越,父母都是这个城市里响当当的人物,成天忙得不可开交,他打小便跟着外公外婆住,与我和姐姐一起玩到大。“小南瓜”是小时候给他取的外号,由来不祥,不过我记得他以前明明很喜欢这个名字来着。
他对姐姐一向尊敬,静姐静姐的叫得欢快又亲热,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果断决定要和我断绝姐弟关系,再也不说“跟你们讲,这是我的郑好姐姐”之类的话了,而且很奇怪的是,哪怕后来搬回去与父母同住,也总爱穿过大半个城区跑过来,莫名其妙就能碰见他在楼下溜达。
我们在同一个初中,不同楼层,他总在课间以千奇百怪的借口找到我,“我今天买了只笔特别好用,给你试试”“今天有同学带来这个,还挺好吃,喏,你要不要尝尝啊”云云。初中一向是绯闻萌芽的温床,大家看见这么一幕都感到很激动,总是打趣道:“哇,越泽你一定是喜欢郑好吧。”我微笑着打哈哈:“这样不合道理,我是他姐姐。”他有些别扭地做了个鬼脸:“才不是呢。”
最初的最初,他的转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要是再不明白,那就只能说明我不仅情商,外带智商都有问题。他每一步都跟着我的脚步,正如我事事模仿着姐姐。我在哪儿,他也在哪儿。他为我做了许多事,哥哥姐姐妹妹弟弟能为我做的,他都愿意包揽了。
上高中的时候他唯一打过一次架,也是因为我。听起来很浪漫,其实除了两败俱伤而越泽受伤稍轻这种不怎么光彩的真相以外,也没有什么可探究的。事后我一边用创可贴帮他贴手上那条口子一边说:“谢谢了。”
他傻乎乎一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看到他烦你我难受。”
“恩。”我连眼睛也没抬,自顾自说道:“不过以后少打点架,就算是为姐姐也不行。”
越泽的笑容瞬间凝结成冰,搞得明明炎热的大中午也像是寒冬。他突然站起身来,胸口起伏,隐忍着很大的怒气。我继续无辜地望向他:“怎么了?”
好脾气的越泽,这个从来不曾在我面前生过气的男孩子,砰地摔门而去。
那个男生再也没有烦过我,越泽也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理我。
他从未说出口,也许是希望自己默默的付出能让迟钝的我有一天恍然大悟。可他始终不明白,我并不是迟钝。不懂他对我讲的话,不懂他看我的眼神,不懂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故意的。我知道说什么话他会难过,怎样轻易地就能让他生气,可他是不是也是装作不懂,听不懂暗示说我是你姐姐,我们永无可能。
俩人就这样隐忍地同我打着太极,一晃好多年。
三
回到家跟爸妈说了说考试的情况,刚把书包放下,姐姐电话就来了。我不禁一笑,这叫什么来着,心灵感应,我刚想拨她手机。
“考的还行吧,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天下午是数学……”俩人就着考试问题分析以及走向说了好大半天,让我觉得自己说不定还有一点高考专家的潜质。
“今天下午我要去一个翻译公司报个到,能实习了,”她语气顿了顿,“许言介绍的。”
许言,又是许言,我心中有火苗腾起来:“你的日语本来就好啊,不用他介绍也会被录用。”
轻轻的笑声传来:“好吧。你说什么都对。”
挂掉电话后坐在书桌前翻开了《高考冲刺总复习》准备再熟悉一下数学的公式,可是觉得头脑发胀,结果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模的成绩很快下来了,千年老二的我这次居然勇登宝座,家里人纷纷表示开心,最激动的是姐姐。
“好儿,”她诚恳地建议,“要不你也考虑一下别的大学,你的分数不止能上我们学校。”
“当然不啦!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咯。”
“恩,这样也好。”
“是啊,很快我就能来陪你了,你也不会再是一个人,我也不会是一个人了。”说完这段话觉得有点煽情又有点文艺,不过姐姐应该不会在意。
她嗯了一声,顿了半天,突然轻轻说:“好儿,有件事想告诉你。”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谈恋爱了。”
如此简单一句话,短短不过六个字,语气轻巧,带着无限羞赧与爱意,像软乎乎的糯米团,又甜又香。于我而言,却无异于盛夏惊雷,直劈脑海,耳边像有千万只燕子嘶鸣着急速掠过,白的墙,黑的桌,全都在眼前混沌成灰白的一片,手里失去了知觉快要握不住电话。
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不是应该说恭喜吗,自己的姐姐终于找到男朋友,她一向优秀又漂亮,不乏追求者,有一天被另外一个人追走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画面,有些因为岁月久远,都有些泛旧了。小时候我们家还住在平房里,弄堂很黑,所以每次我出去玩到天黑都能见到她在路口等着,那盏孤零零的路灯把她细细的身影拉得更长;很多次下雨都是她来接我,而且她不会来的很晚,所以我不会是同学当中的最后走的一个;她新买的MP3,书,裙子,我都可据为已有,她脾气太好,只会说一声:“你这个小强盗啊!”,语气却温柔又宠爱……
她只比我大三岁,却好像给了我比父母更多的东西。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对我更好,所以我害怕她离开,走向另一个人的世界。
渐渐地,四周又好像安静了下来,阳光在窗帘后隐得晦暗,唯有脑中那让人眩晕的声响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耳边。
我抹抹脸,上面都是眼泪,根本止不住,所以我只好用双手捂住,哭得很厉害。
四
家里的座机叮铃铃响,爸爸接起来,说不到两句便叫我:“小静找你。”
我慢慢踱了过去,低低喂一声。
“最近你的电话都不通,怎么了?”她的语调紧张,有些着急。
“没事,压力大。”
这个借口很没有水平,她肯定不信,但是两人之间再也没有更多地的话可以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心中五味陈杂,刚想打破尴尬,却听那边有男声温温的问了一声:“和好儿打电话?”
我便无法再抑制直渗入心底的寒意。
“我马上要搬去学校住,宿舍里不让带手机,所以以后打不通电话了。”啪的一声撂了电话,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因为很不礼貌,最近这种举动却越来越频繁。
“去学校住?你什么时候说过?在家里住多好!”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表情迷茫。
“学校鼓励高三学生住校,可以节省时间下来学习,好多人都搬去住了。”
“可你从来没说啊。”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背,“就剩一个月了,搬过去怕你不适应。”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我想我必须说点什么才好,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为了躲避那个和我一同长大的亲姐姐,只好呜咽着说,“你就让我住校吧,我想好好学习,呆在家里我紧张……”
很明显妈妈被吓到了,赶忙搂住我的肩膀:“傻孩子,住校就住校吧,别哭别哭。妈知道你这次考得比往常好,所以压力大些情有可原,不过心态要放平,顺其自然就好。”
但是他们都很疼我,虽然不太同意,最后还是会顺着我的意愿做。不到两天,住校手续就弄好了。
深夜里,我大睁着眼睛,看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我知道是许言。一开始他的名字只是如同路人被轻轻带过,渐渐地,我知道他的英俊,他的优秀,他的浪漫,他的坚持。他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与姐姐的谈话中。我能感觉姐姐对于他有区别于别的男生的感情,可是我不喜欢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姐姐真的会笑盈盈的说:“我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