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首歌》箫曜

6、第一首歌：命殇

　　我是一个安静的孩子，满腹心事，忧心忡忡。那一天，我照例按照我的性格走在母亲的后面，跟着母亲走着一圈一圈的楼梯。这天的楼梯异常地长，怎么走也走不完。我耳边却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那声音如此之近，像失乐园里的蛇吐着信子，散发出诱人的气息，仿佛在说：“一起玩吧，一起玩吧！”一直平静如水的我却全身骚热，恨不得脱了衣服就这么撒腿奔出去，可是理智的一面提醒我，要克制，因为我是一个懂得掌控情绪的孩子。但是脑袋里的声音就像天籁的魔音般缠绕着，我是这样的遏制住自己，这种遏制使我的额角渐渐地冒出了冷汗，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明显感觉到疼痛从嘴唇开始扩散到脸颊。血腥味漫延开来，却让我更加的兴奋。我小心翼翼地跨出第一步，手却死死地扶在楼梯扶手上。紧抓的手爆出了青筋，扶手被我抓得“咯咯”作响，胸腔里的心脏几乎就要跳出我的口腔了。我遏制得如此痛苦，可是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母亲。母亲就像圣洁的玛利亚，转头和蔼地望着我，询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母亲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犯了戒，于是装作关心我的样子。我心中的母亲不应该是这位大腹便便，装腔作势，为父亲以外的男人生孩子的女人，她应该只有我一个孩子。是的，就应该只有我一位，只能为我的父亲生儿育女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魔鬼，抢了母亲对我的爱，不能让它出生，不能让它分走母亲对我的爱。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呐喊，像大海涨潮一样涌动涌动。我难受得闭了闭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我越奔跑越兴奋，就像挣脱了线的风筝，一个劲儿的往上飞，享受着从来没有的自由和快乐，全身的难受烟消云散。我闭着眼睛，想要唱歌，唱着一支愉悦的歌……
　　伴随着尖叫声，我猛然间撞上了一个巨物，接着有东西从楼道间滚动的声响。我顿时从云间坠入人间，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滚下去，全身的骨头就好像在跳舞，一级一级地跳着欢快的舞。我享受着身体上的碰撞，却丝毫没有痛楚，在滚了几圈后，我停了下来，脸色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就躺在我的眼前，她的腿间正汩汩地留着鲜血。我死死地盯着这如溪水般暗涌的鲜血，竟然如此的平静，刚才的躁动已经消失不见。她苍白着脸，用微颤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嘴唇蠕动着。我用力地想要挣脱她的手，可是怎么也不能动弹。母亲眼角流出一滴滴透明的液体，在天窗的折射下，泛出七彩的光芒。她用力地尖叫起来，这叫声穿透我的耳膜，震撼着我跳动的心脏，仿佛把其心中的不甘和对我的憎恨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出来。而我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的两腿间滑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体。这个人体是这样的柔弱与娇小。它不停地颤抖着，很冷似的。空洞的眼睛就这样闭着，只是在地面上抽搐。我分明得看到它的肚脐眼上还连着一根青色的带子。这根带子滴着粘稠的鲜血连着母亲的腿间。我眯起了眼睛，这个怪物就是母亲期盼很久的“儿子”，就是即将要和我分享母亲的的东西。此时此刻的我舒了一口气，带着微笑，进入了黑暗中……
　　在黑暗中，我做着血色的梦，这个梦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我长大。只要我闭上眼睛，总会有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它为何就不能发泄着未出世为人的愤怒，带着我现在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永远地离开，离开，离开……

　　我猛然间从梦中醒来，发现周围仍然漆黑一片。我并不是那个才十岁的瘦骨嶙峋的女孩子，那个梦魇随着我的长大渐渐地淡化，甚至被掩埋于时光的荏苒中，只字不提。现在的我正体味着母亲当时的感受，只是母亲当时是喜悦的，而我是苦涩的……我望着窗外星光璀璨，这是三个月来，我第一次在床上安然入睡，却仍然轮回于前二十多年的回忆。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到东起的太阳了，现在我宁静地看着东方泛白的鱼肚，阳光应该就要出现了吧！

作者有话说

　　希望读者能提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