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肆 绿绮舒心 当不负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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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后，眼瞅临近新年，家家户户，忙着打扫采买，于布衣百姓而言，春节是祭祀祖先，接福纳祥的重要日子，甄家上下亦是一片忙碌，只我这闲人百无聊赖。母亲总是吃斋念佛，嫂嫂上下忙碌，姐姐只窝在闺阁里绣花，我也只好在中院书房里翻翻闲书。
还好现代从小练了毛笔字，不然真真就是文盲，不过这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的隶书，我仍旧不大认得，只好先捡写《论语》、《大学》 之类两相对照熟悉。随手翻开一本书，里面写着一句“年，禾也，必先有禾之种植，而后有年字之发生。”我心中暗念，这禾我已种下，为何迟迟不见发生？
说话间，丹碧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小姐，小姐，袁家二公子前来拜访，这会子正在老爷院里探病呢”。我窃喜，他，终于来了！于是吩咐道：“他若来见我，就在这书房罢”
不一会隔窗远远看到袁熙由我家仆童引着来了书房，今日的袁熙依然是一身青色打扮，衬着一抹暖阳，仿佛全身散发着金光。进门丫鬟伺候着，脱去披风，我便上前拜见寒暄道：“承蒙袁公子惦念哥哥的病”袁熙道：“熙与令兄乃多年好友，小姐不必客气，甄兄今日气色不错，相信即日便可痊愈。我今日特地拿上次说的那把绝世好琴，与小姐鉴赏”
说罢，打开手中的素色琴囊，我也赶忙清理好琴桌，铺好坐垫，将这琴放在桌上，二人对坐。定睛一看，这瑶琴通身黝黑，泛着慑人心魄的绿色幽光，宛若柔绕丝罗缠绕于千年乔木之上，琴背面刻着“桐梓合精”四个篆字。看多名琴的我也不禁倒吸一口：“这难道是？”袁熙笑道：“绿绮”。爱琴如痴的我，已难掩激动，用手轻轻摩挲这一汪幽绿，柔声道：“齐桓公有鸣琴曰号钟，楚庄有鸣琴曰绕梁，汉司马相如有绿绮，今蔡邕有焦尾，千古四大名器。奴家只当传说，不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袁熙不语，低头拨弄琴轸，用他温和淡泊的嗓音，唱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听着袁熙的琴歌，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我心中一阵温暖与感动。当日司马相如就是用这“绿绮”弹奏《凤求凰》向文君示爱的，而文君亦因此，倾心相如，为酬知己，夜奔私会，终成眷属。
曲罢，语音绕梁，心绪徜徉，只听袁熙喃呢道：“当日司马相如“琴挑文君”不知今日熙能否让小姐动容？”我道：“只这文君终是错付了，天下女子最大的愿望莫不过“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袁熙顿了顿，正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道：“当不负卿”。
此言一出，我便感动的一塌糊涂了，袁熙是认真而执着的，从他的琴声中，我听到的只有纯净和淡泊，至少他对于我的追求是真心的。他示爱，我却又狡狯的跟他讲不娶妾室的条件，而他这句“当不负卿”，却是如此诚恳，夫复何言？！
我心中一热道：“袁公子，我……”，袁熙道:“叫我显奕”，我缓了缓道：“显奕，洛儿愿伴君遨游四海”袁熙伸开臂膀，轻轻环抱我的双肩，道：“洛儿，很好”
片刻后，因想着那句“欲将绿绮舒心曲，流水高山付与谁”，我便又弹了首高山流水，曲罢。袁熙道：“洛儿的琴技可谓出神入化，只是琴声中还有心事”。
我想了想，欲言又止，并非做作，确实不知该如何开口。袁熙笑道：“洛儿可是想不是要嫁与袁三公子么？今日许给了我如何是好。”正中我下怀，我脸上一红，只点头。袁熙道：“洛儿安心，既是熙今日起的这曲“凤求凰”，就断然不会让洛儿为难，洛儿静候佳音便是”
桐梓合精，绿绮舒心，凤凰比翼，当不负卿。
袁熙走后几日里，我反复思量着那日袁熙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他是那样和煦温暖的男子，让人见之忘忧，不由的信任。此刻，我静静坐在“绿绮”前，用手随意拨动着琴弦，琴声清越沉稳，直叩心扉。袁熙就好像这绿绮一般绝世风华，是令人动心并充满敬畏的，这便是爱么？
“这妮子，春心大动，居然发起痴来”姐姐不知何时已进了书房，我想的出神，居然没有感觉到，“姐姐你来啦”我说。姐姐笑着说：“你腊祭那日一展风采，四座皆惊，听说袁公子连这绝世的“绿绮”都赠与你了，姐姐特来见见世面”。我嗔道：“姐姐，你打趣我”姐姐凑上前来说：“这“绿绮”弹出的凤求凰不知多动听迷人，古有卓文君，今有我家洛儿，皆沉醉其中”我佯装生气道：“准是赤霞那丫头嚼舌根了”。
“姐姐是为你跟袁二公子情投意合打心底里高兴呢。这几日哥哥听了你和袁二公子的事情，病也好了大半呢！”姐姐拉着我的手，轻轻拍着说“哥哥与我本担心你心中旧情难忘，妹妹果是明理豁达之人，我们打心底里希望你幸福，那袁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又真心呵护妹妹，妹妹真是好福气啊！”我嘴上说：“姐姐说的甚是”只心中暗念，无所谓不爱亦无所谓爱，只是不得不选罢了，扪心自问袁熙确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我又有何不满呢？
此刻袁府芝绛居，两个俊俏伟岸的男子正把酒言欢，年长者青衣素袍，面如冠玉，年幼者着彤色锦袍，配以金色腰带，星目剑眉，这二人正是袁熙和袁尚。冬日午后，暖阳斜照，兄弟二人，偷得浮生，把酒言欢，现下正熏风惬意。袁尚眯着眼睛道，“哥哥现下喝好了，可以跟愚弟说了罢”。袁熙道：“无事还不能找你喝酒么？”。袁尚笑道：“哥哥，这府中上下谁不知道，袁显奕端正肃整，循规蹈矩，若无事怎会大中午的找弟弟饕餮酩酊”。袁熙笑笑道：“只不知弟弟能否割爱”，袁尚说：“哥哥有话便直说，你我乃一母同胞，咱俩自幼长大，哥哥有事弟弟定当赴汤蹈火！”
袁熙迟疑了一下道：“愚兄乃是为甄家小姐的事情”。袁尚笑道：“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哥哥怎的看上甄家小姐了么？”袁熙道：“弟莫取笑哥哥，我的性格你最是了解，自幼便是胸无大志，无心仕宦，父侯一直道我不争气，不若弟弟得父母欢心”袁尚说“哥哥只是生性淡泊而已”。袁熙道：“哥哥只求人生得一挚爱，携手看遍良辰美景，名山大川而已”。袁尚打趣道：“那甄家小姐果然美如天仙，迷倒了哥哥么？”袁熙道：“容貌倒是其次，腊祭那日愚兄曾应甄府之邀赴宴，偶遇甄小姐。那甄小姐亦是生性淡泊之人，颇合愚兄心意，还望弟弟成全”袁尚笑道：“什么样的解语花，让哥哥都到了非君不娶的地步！”袁熙道：“弟怎知非君不娶呢？”袁尚笑道：“这几日晚，隔院听你琴声，这琴声不若以往淡泊深沉，却多了些跃动憧憬，怕是“绿绮”和哥哥的心都留在甄家小姐那里了罢”袁熙回道：“还是弟弟明晰啊”
袁尚话题一转：“那真小姐假小姐，愚弟是不感兴趣的，只这坊间传闻，只有这中原霸主才配得上这甄美人，所以父亲才想将这甄美人许配与我”袁熙道：“世人偏好缘木求鱼，美人与霸主哪沾得上边，你我乃是嫡亲兄弟，愚兄无才无德，苟且富贵，将来咱们袁家基业还要弟弟多多担待”袁尚攥紧酒杯，恨恨的说：“只那袁谭”袁熙道：“显思虽是已故张夫人所生，但毕竟是我们大哥，一切还是听从父侯的意思，切勿与长兄结怨太深才好，兄弟不睦，正是外人趁火打劫之时”袁尚恢复常态，不羁道：“你就继续鼓吹你的兄友弟恭罢”袁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为兄也不会让弟弟吃亏的”
袁尚又说：“甄小姐的事情，跟父侯和母亲直接说，怕是不成事，咱们得另想办法才好”。袁熙道：“荆州牧刘景升之长女瑶瑜郡主如何？”袁尚道：“哥哥的意思是？”“荆州牧刘景升本是皇室宗亲，又与我袁家联盟对抗江北，若是能成为儿女亲家，对袁家，对弟弟来说都是如虎添翼，更何况这瑶瑜郡主深的刘景升与蔡夫人的欢心，连当今圣上也不能不给薄面，亲封了郡主”袁尚道：“若能赢得美人归那便太好了，我这就去跟父侯说去”说罢便对丫鬟道，伺候更衣，我要去见侯爷，一溜烟的便没了影踪。
独留袁熙一人，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荡漾的琼浆玉液，心想知兄莫若弟，我这弟弟心中怕是只有这世子之位吧，只是我那精明的的母亲，不好糊弄，脸上掠过一抹浅笑，继续独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肆 绿绮舒心 当不负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