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伍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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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婚姻嫁娶礼仪，共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步骤，亦即六礼，遵循周礼。 《礼记•昏义》日“：纳采者，谓采择之礼，故昏礼下达，纳采用雁也。”
明日便要行这纳采之礼，此刻甄宓弹着绿绮，心中暗暗的想，不知明日到底是显奕还是袁家三公子，自打那日显奕一别之后，便再不得见，今日忽的听嫂嫂说袁家差人来说明日纳采，此刻却也忐忑不安，心中暗自琢磨，显奕即使不来，通传个消息也好。
次日，日上三竿，甄家上下打扫一新，敞开府门，等着袁家前来纳彩。甄宓在中院书房中，百无聊赖的拿着本《诗经》装装样子。远远的就听见丹碧一路小跑的脚步声，丹碧进了书房，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小姐，小姐，袁家来人啦，袁公子带着一队人，抬着采礼来提亲了，府门前现下热闹极了，街坊相亲都说，袁家阔绰，连纳彩都是二十台礼”甄宓见丹碧不得要领，打断道：“哪个袁公子？”丹碧道：“当然是小姐日思夜想的袁二公子了”
丹碧此言一出，甄宓的心霎时便如园子里的冰雪，暗道怎会是他？！根据周礼，在亲迎之前新郎是不会上门，一切仪程当有媒人并府上人办妥，显奕来了，就是说提亲的并不是显奕。
丹碧年纪尚小，不知其中要害，欢天喜地对甄宓说：“小姐，小姐咱们从游廊过去，在前院客厅屏风后边偷偷瞧瞧如何？”说罢扯着已经怔住的甄宓，顺着游廊溜进前厅厢房，这厢房与客厅之间隔着个斜纹绢素屏风，厢房可以隐约看到客厅，客厅却看不到厢房里。
前脚坐定，就看袁熙带着媒人并仆童，进了客厅，拱手作揖道：“甄府老爷，甄袁世交，莫逆于心，府上交好，皆名门望族，知节守礼，贵府小姐，矜尚礼法，滋兰树惠，吾弟袁尚，少有奇志……”只听到这里,甄宓便再也听不下去了,心中一痛,暗想难道真要嫁与袁尚不成!接着便是采礼接纳,女方回礼纳吉将八字庚帖递与袁家，甄宓不愿再看，由丹碧扶着出了厢房。
回到闺房，甄宓倚在垂花拔步床上怔怔的发呆，不一会见哥哥并嫂嫂，带着那些聘礼进来了，只得强颜欢笑，起身接待。哥哥一时不知改如何开口冷了场，倒是嫂嫂伶俐，抢先道：“洛儿，快看看这袁府送来的采礼，别家纳彩只送只木制大雁便是，你看这袁家果是豪门贵族，连大雁都是黄金嵌了宝石的，真是富贵，洛儿将来嫁去了袁家那真是穿金带玉，享尽荣华”。哥哥也忙搭腔道：“这袁显甫为兄是见过的，也生的仪表堂堂，颇得袁侯爷和刘夫人的欢心，怕是要立为嗣子”。甄宓见哥哥嫂嫂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心中更是一阵难过，忙定了定神安慰道：“哥哥嫂嫂不必担心，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哥哥嫂嫂为洛儿寻了这等好姻缘，怕是整个冀州都找不到第二家，洛儿自当欢喜。只是想着要离开母亲了，心中有些不舍就是了。”哥哥嫂嫂又安慰一番，便离去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甄宓缓过神来，看看窗外，已是月上枝头，星辰烁烁，不禁怅然，心中暗念：“不知显奕此刻在做什么，我的良人又在哪里？”看着桌前灯烛荧煌，忽暗忽灭，桌上那只嵌宝鎏金雁熠熠生辉，七彩宝石宛若天上星辰。甄宓轻轻的抚摸着流光溢彩的大雁，心想“周礼云，用雁为贽者，取其顺阴阳往来者。取其随时南北，不失其节，明不夺女子之时也，又取飞成行止成列也。而我与袁熙……”突然，手指触及之处有一凹痕，甄宓拿起一看，原来这金雁是空心的，翅膀处有一机关，扳动翅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兰花纹素绢，轻轻展开来，上书：
木落南翔，冰泮北徂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瞬间，甄宓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这是显奕的暗示，显奕是说还有可能么？可是现下的状况，又是如何可能？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此刻袁熙在袁府姿兰阁里，亦望着这一轮明月，伸展着略有些酸痛的腰身，心想：“不知这样可是有些孟浪，但愿洛儿看到那只金雁了”。短短数日，飞鸽荆州联络蔡夫人与刘琮，又请得平原管神算，着实不易，现下当是十拿九稳了，明早需向母亲问安并请示才好。
次日晨，袁熙精神抖擞的起来，很久没有如此安稳的睡过整夜了，丫鬟仆妇伺候着更衣用膳之后，便起身去静颐居给母亲刘夫人请安。进屋之后，见刘夫人端坐榻上做女红，这刘夫人约莫三十五岁年纪，生得丹凤三角眼，柳叶吊梢眉，着一身金边牡丹纹样红色曲裾，头戴南珠金簪子，华贵异常，不怒自威。袁熙心中笑道，我这母亲还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这华服美饰品，妆扮行仪总是要做足了的。
袁熙上前行礼道：“母亲大人在上，熙儿前来请安”，刘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道：“快坐下吧，昨日为你弟弟纳彩之事办的如何了？”袁熙道：“母亲，按您的意思备了二十四台采礼，昨日已送上门去，那赶制的嵌宝鎏金雁作为信物，颇是风光，甄家也回上玉璧一双并甄小姐八字庚帖”说罢地上封着的庚帖信封。
刘夫人点点头道：“甚好，过两日便是腊月二十三，按理我袁家娶妻当归卜于祖庙，但汝阳至邺城一来一去甚远，我与你父亲也都不得空。故而我已请示老爷，就于邺城的青囊观内卜吉凶亦可，听说青乌仙人的嫡传弟子，管神算近日亦在观中，由他主持占卜方才妥当“
说话间，只听袁尚大步流星的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母亲母亲，儿来看你啦”说着进入屋中，直奔榻前。刘夫人放下手中针线，伸出手道：“吾儿，快让为娘看看，你父侯派你去幽州十余日了，何时回来的，可曾休息好”袁尚坐在榻上，拉着刘夫人的手道：“儿怕母亲惦念，连夜赶回来的，刚到还不曾休息”刘夫人连忙慈爱的端详袁尚道：“吾儿果是清减了，今日为娘就给你炖参杞鸡汤补补才好”
袁尚道：“刚听母亲与哥哥提到管神算”。刘夫人道：“昨日，你哥哥已去甄家纳采，现下得了庚帖，为娘正盘算着让管神算为你们合八字的事情”袁尚道：“管神算来邺城了么？尚儿可要见识一下，听说这管神算师承青乌子，乃嫡传徒孙，善于卜筮相术，每言辄中，出神入化。这城中青囊观，亦是青乌子的子孙庙。”刘夫人道：“当真如此灵验？”袁尚道：“这管神算八九岁时就喜仰望星辰天象，说风得风，要雨得雨，号称徐州神童。说广平有一刘氏其妻将死，连棺器都买了，让管神算占了一卦，管神算说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之时，当时还是正月，这刘氏不信，结果这刘妻缠绵病榻真真就殁在这八月辛卯日中，分毫不错。还有那江夏太守王经，母亲是见过的，说王经当日去官还家，梦到有一流光入怀，隐隐有声，十分不安，就说与管神算。管神算听了后，笑道这是升官的吉兆，不日这王经便领了江夏太守不是。”刘夫人道：“果有如此灵验，过几日为娘倒想亲自拜会”继而道：“为娘也倦了，快去歇歇罢”于是袁熙袁尚纷纷告辞。
从静颐居出来，袁熙道：“母亲对弟弟还是言听计从啊”袁尚道：“哥哥莫怪母亲，当日哥哥年幼将你寄养在汝阳叔父家，父亲母亲只身前往雒阳，那时父亲落魄不似今日显耀，母亲身怀六甲吃了不少苦，故而我自幼多病，父侯母亲总更觉得与我有所亏欠，不免多生怜惜”袁熙笑道：“哪里，哪里，母亲的心事我总还是晓得的，天下哪有为娘不心痛儿子的。弟弟此去幽州旅途奔波，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过两日便是纳吉了，还需好生准备”说罢，袁尚也匆匆告辞，回了绛芝居。
袁熙在游廊里徐徐走向姿兰阁，心中琢磨着，当与元皓兄商量一下，过了这腊月二十三，怕是年后少不得去趟荆州。荆州刘景升为人性多疑忌，好于坐谈，立意自守，不知能不能拉拢，肯不肯把瑶瑜郡主嫁与袁家。刘景升初以嫡子刘琦类己，甚为中意。近二年次子刘琮娶表后妻蔡氏之侄女为妻，蔡氏因此爱刘琮而恶刘琦，常向刘表进毁琦誉琮之言。刘表宠耽后妻，每每信而受之。这蔡夫人和刘表次子刘琮不晓得能不能成事，别是所托非人才好，还得元皓兄把关才放心。
再过两日便是腊月二十三灶君升天之日，这两日还是先粘好灶王爷的嘴，免得上达天听，乱说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伍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